第四卷 閻王刃 第十四章 再見,鹽爺

前往安全屋的路上,胡順唐和莎莉都緊緊握著鹽爺的手,希望他撐下去,同時告訴宋松立刻前往醫院,不要去安全屋。鹽爺卻抓著胡順唐的手用力搖頭,表示不能去醫院。詹天涯則安慰胡順唐說,古科學部成都站的醫療小組已經趕往了安全屋。

到了百花潭公園後方的安全屋,胡順唐將鹽爺抱下車,衝進安全屋內,平放在床上,緊接著醫療小組開始著手搶救,可鹽爺卻一直舉著手,雙眼盯著胡順唐,讓其到床邊去,不讓醫療小組救治。

醫療小組的組長伸手在鹽爺的體表撫摸了一陣後,回頭沖詹天涯無奈地搖搖頭,表示回天乏術,他們也無能為力。詹天涯知道如果古科學部的醫療小組都沒有任何辦法,就算送到最好的醫院結果也還是一樣。

胡順唐跪在床邊,抓著鹽爺的手,看著敞開衣服里鹽爺的胸口和腹部,在那兩個地方看不到任何傷痕,但摸上去卻出奇的軟,好像連骨頭都給徹底熔化掉了。

「怪人……」鹽爺低聲對胡順唐說,胡順唐趕緊附耳貼到鹽爺的嘴邊,聽他繼續說,「他知道……我下一步……要做什麼……是……是個怪人……可以……模仿……我……我的動作……」

鹽爺說得很吃力,但胡順唐還是從斷斷續續的話語中聽到鹽爺告訴他,那個人可以模仿他的動作,就連鹽爺使用的斗陰拳都徹底模仿了下來,而且在模仿之後同時加入了其他的東西,最可怕的是那人在與鹽爺搏鬥的過程中,鹽爺曾發現在他脖子喉結下方,畫有奇怪的符咒,從符咒的一角來看,那應該屬於帶反噬效果的符咒。

胡順唐覺得很不可思議,這種帶反噬效果的符咒,一般使用者都不會輕易使出來,更不會畫在自己的身上,那是自尋死路,為什麼那個怪人會那樣做?

胡順唐起身來,看著臉色逐漸變化的鹽爺,知道他命不久矣,回想起廖延奇曾經使用孟婆手將莎莉的靈魂給拉回來,於是嘗試著抓著鹽爺的身體,可怎麼都沒有辦法讓孟婆手出現。

半桶水!我還是個半桶水!胡順唐想起夜叉王總是掛在嘴邊的那三個字,他說得沒錯,自己的確是半桶水,似乎沒有什麼悟性可言,換作是他人,可能早已參透了其中的奧秘,可自己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依舊是個半桶水。

莎莉跪在床的另外一邊,滿臉掛著眼淚,不停地在那向上帝乞求著鹽爺一定要平安無事。

鹽爺右手拉著胡順唐,左手拉著莎莉,分別看了兩人一眼,又將兩人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這樣做的意思胡順唐雖然不是很明白,但也知道無論怎樣鹽爺都希望自己好生對待莎莉,畢竟她現在沒有辦法再返回美國,只能呆在這裡,在一切都沒有結束之前以胡淼的身份生活下去。

在屋內的詹天涯揮手讓其他人離開,自己最後離開時,看了一眼鹽爺,張嘴無聲地說了一句話,鹽爺盯著詹天涯的嘴形,知道其意思是不要暴露自己與胡順唐之間的特殊關係。

「老宅……書……拿好……有用。」鹽爺又說,這次聲音比較大,胡順唐知道那是說他老宅子里還有書給自己,拿好對自己今後有用,於是使勁點點頭表示明白。

「莎莉……照顧好……」鹽爺繼續說,目光中的光亮開始逐漸黯淡下去。

莎莉抱著鹽爺的手趴在床邊,已經泣不成聲。

「做……好人……」鹽爺又道,「一定要做……好人……行差步錯……就……完了。」

胡順唐極力壓制住自己的眼淚,不讓它從眼眶中滾落出來,咬著嘴唇使勁點頭。

「記住……」鹽爺深吸一口氣,渾身微微發抖,「人有人事,鬼有鬼事,小心越界。」

說完最後一句話,鹽爺咽了氣,咽氣之後雙眼的眼皮才慢慢合上,走得很安詳。

許久,胡順唐才起身來,看著鹽爺的屍身一句話沒說,就那樣看著,往事的回憶一幕幕出現在眼前,吳天祿的死,鹽爺的話,自己在胡家祖墳前的推理,鹽爺中槍,蜂巢中的再會……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他抬起雙手來看著,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捲入這一系列的事件之中,是天意還是?如果當初沒有那麼執著去查清楚白狐蓋面事件背後的隱情,當個聾子瞎子傻子或許都比現在來得好,或許現在正守著老宅子平平淡淡地過著日子。

莎莉握緊鹽爺的手逐漸鬆開,退到房間的角落,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抱住自己的膝蓋,看著床上躺著的鹽爺,眼淚止不住向下掉,自從她從洋娃娃身體內解放之後,唯一細心照顧,對她沒有任何偏見的只有鹽爺,而這個老者已經去了。今後在這個國度中,自己能夠依靠的只有胡順唐一個人,而他會是自己依靠嗎?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巴不得自己消失。

一具屍體,兩個活人,房間內一片寂靜,安全屋外來往車輛發出的聲音好像是哀樂一樣,打在兩個活人的心中。

人有人事,鬼有鬼事。胡順唐轉身離開房間,來到客廳內。

醫療小組的四個人,連同詹天涯、宋松、吳軍三人都站在那看著胡順唐,沒有人說話,也許他們之間有交流,但那也是無聲的。胡順唐走到眾人的中間,就那樣獃獃地站著,直到安全屋的大門被劉振明打開,自己才略微回頭。

看見劉振明的胡順唐絲毫沒有驚訝,詹天涯立刻說:「是我通知他來的,我想他應該來見鹽爺最後一面,按照規矩,鹽爺的屍身得運回蜂巢。」

劉振明從眾人身邊走過,隨即走進房間內,看見躺在床上的鹽爺,好半天才說出四個字來:「怎麼可能。」

剛說完,胡順唐就轉身準備離開,詹天涯叫住他:「你去哪兒?」

「離開這。」胡順唐說,「安全屋,安全嗎?不安全。」

詹天涯遞了個眼色,讓宋松跟上去,宋松搖頭,又看著吳軍,吳軍也不願意去,雖然他們深知自己在這件事上有無法推卸的責任,可他們與胡順唐的交情也僅僅是表面,隨即兩人又看著詹天涯,認為應該跟上去的是詹天涯。

「你們留下來警戒,協助醫療組的人把鹽爺的屍身運走,不能有差錯。」詹天涯吩咐完後,轉身離開,默默地跟在胡順唐身後。

胡順唐出了安全屋,沒有目的性地亂走,卻走進了百花潭公園內,因為地鐵事故的關係,城內四下都加派了警力,在公園內執勤的兩名特警見胡順唐神情恍惚,魂不守舍的模樣,有些可疑,於是立刻上前檢查,跟在身後的詹天涯忙上前要解釋。兩個特警卻分別將他們兩人給拉開檢查,詹天涯拿出國安局的證件,另外一個特警立刻敬禮,而胡順唐站在那沒動,任由那名特警搜出來那個國安局證件後,轉身就離開了。

拿著胡順唐證件的特警站在那愣著,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行為得罪了胡順唐,不知道該怎麼辦,詹天涯卻上前拿回了證件低聲說:「他家裡出了點事兒。」

「對不起,我們不知道。」兩名特警立刻敬禮表示歉意。

詹天涯揮手示意他們放下手:「你們忙你們的吧。」

前方的胡順唐走到一座小橋上站立不動,俯身趴在橋欄上看著下方小河中的那些錦鯉,錦鯉翻滾著身子求食,胡順唐就那樣獃獃地看著。詹天涯走上橋來,也俯身趴在橋欄上,但與胡順唐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對不起。」詹天涯終於開口道歉,雖然他也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還會嚴重到導致了鹽爺的死。

胡順唐盯著下面的那些錦鯉,就說了一個字:「滾。」

詹天涯當然不會離開,而是反問:「你讓我往哪兒滾?滾到河裡去?還是從橋下滾到旁邊的草坪中?」

「滾。」胡順唐又重複了一次。

詹天涯直起身子來,掏出那半支煙含上,搓著沒有戴手套的手:「知道每年全世界要死多少人嗎?很多,有人死,但會有人生,出生和死亡是對等的,也許會超出死亡的數量,說句你不喜歡聽的話,鹽爺的死,或許對他來說是一種解脫,不面對你還好,面對你的時候他心中總是有愧疚。」

胡順唐起身,看著詹天涯,抬手就一拳揍了過去,詹天涯沒有躲閃,臉部挨了一拳,腳下一滑,摔倒在地,隨即又爬起來。

「胡順唐!」劉振明出現在小橋連接的碎石路上,看著胡順唐揍了詹天涯一拳,在他身後還跟著滿臉掛著淚水的莎莉。

劉振明和莎莉跑上小橋,劉振明站在胡順唐和詹天涯之間,將兩人分開來,擔心矛盾會進一步升級,但詹天涯卻伸手將劉振明拉開,看著胡順唐說:「如果揍我可以使你感覺好受一點,請你繼續,不過我還是會說,當鹽爺面對你的時候,他總是愧疚,所以死對他來說是一種解脫,你可以說我是冷血動物……」

詹天涯的話剛說到這,臉上就挨了一巴掌,這一巴掌是莎莉打的,莎莉打完那一巴掌,狠狠地瞪著詹天涯道:「沒人性!」

胡順唐、劉振明乃至於詹天涯都沒有想到,柔弱的莎莉竟然會抬手給了詹天涯一耳光。

詹天涯吞了一口唾沫,吐出一口氣來,一句話沒說,但依然站在那一動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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