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陰,和關亡走陰幾乎是同一個意思,所使用的手段十分類似。不過相對於胡順唐曾經親身經歷過的「走陰」來說,危險性增加了數倍,而且有嚴格的時間規定。胡順唐所經歷的走陰,有兩重保險,第一是冥井,有特殊的渠道能夠讓走陰之人快速前往應該去的地方,找到想找的人;第二則是古錢幣,這種古錢幣類似古人在棺材內給死者雙眼擺上的錢幣,傳說是用來渡過冥河時賄賂擺渡人的錢財。但在「放陰」中,都沒有這兩重保險,靠的只是陰陽師和被放陰者之間的配合,並且一定要在九炷香之內完成放、問、還這三件事,而且這三件事每一件的時間都必須嚴格控制在三炷香之內,哪怕超出了一點時間,就會出問題,往往活人的魂魄沒有辦法收回來不說,還會導致放陰者,既陰陽師散了精力,最嚴重者是魂魄也會隨之消散,再也無法追回。
傳說從明末清初,民間真正能夠使用放陰的陰陽師幾乎絕跡,在一開始滿人對漢人的所有「巫術」都禁止,甚至達到了試圖趕盡殺絕的程度,所以大多數會放陰的陰陽師都改行做了其他行當,有部分人成為了畫師,有部分人成為了義莊里的看護者。而剩下敢敞開大門做生意的,通常都是騙子,這樣的人應付那些找上門來的人,都不會一口答應,先是問清楚對方的家庭情況,隨之做深入調查,設下一個騙局後,再假裝讓自己「鬼上身」,隨之和死者家屬進行問答。但真正的放陰,則是必須要利用死者生前最親密的人放魂,讓死者的靈魂在那人體內做短暫停留。
後世科學上對放陰的解釋,通常是指陰陽師通過某種可以導致人產生幻覺的草藥,混合在香燭之中,在燃燒的過程中讓被放者達到一種被催眠的狀態,加之被放者和家屬的信任,很可能在藥物的作用下,加上陰陽師的催眠引導、心理暗示等等,將自己想看到的亡者形象在腦中具體化,產生幻覺,以為在與其交談。
當然,這種科學的解釋有一定的道理,因為有查實存在的這類巫術之中,大部分都採用了藥物和心理暗示,但誰也沒有辦法對其下嚴格的定義。
胡順唐之所以認為廖延奇對莎莉所採用的辦法是放陰,是基於兩點:其一、孟婆之手會達到一種「超度」人靈魂的作用,將靈魂從人體內中抽取;其二、莎莉在輪船上死亡,解剖後發現死亡時間是一年之前,體內內臟已經腐爛,這和他曾經所查詢到的部分記載有相同之處。
因為胡順唐曾經經歷過走陰,所以對走陰、放陰的失敗做過一段時間的研究,從記載中發現,如果放陰失敗,大多數會導致的一個問題便是:被放者的靈魂無法回歸體內,而原本的身體會殘留住並不屬於被放者的一個或者多個靈魂,在其他人眼中看起來,會有一種被放者因為受了刺激導致精神分裂的癥狀,古時被稱為「失心瘋」。而這類人,在放陰結束之後,通常會在一段時間內持續保持行走的狀態,說出從前沒有說過的話,其他地方的方言,並不屬於自己的往事。曾經有記載說,有一名女子放陰失敗,到最後口中生蛆,身體腐爛都還在不停行走,在陰陽師因此死去之後,找了很多其他的所謂高人都無濟於事,最終只能強制性將此人下葬,估計這也是民間對「殭屍」這種東西的另外一種合理解釋。
可莎莉的情況卻有一個無法解釋的疑點,如果莎莉的靈魂是孟婆之手加放陰導致的,人肯定會和從前不一樣,為何RK.霍克沒有察覺這一點?唯一的解釋就是,通過廖然筆記中廖延奇的話判斷出,廖延奇利用了孟婆之手將莎莉的靈魂硬生生給扯了回來,導致靈魂存在,身體卻已經死亡了。
「看完了?」狄施闐終於睜眼,問胡順唐。
胡順唐點點頭:「看完了。」
「找到什麼合適的線索沒?」狄施闐問,用了「合適」這個詞。
胡順唐搖頭:「一頭霧水,筆記中的確說明存在鎮魂棺,也從廖延奇的存在說明了鎮魂棺能永生的作用,但這個永生卻很奇怪,曾說有一個比較苛刻的條件,但具體是什麼並沒有說清楚,還有筆記中不斷提到鎮魂棺中放出的那個東西是什麼?也沒有說清楚。」
狄施闐沉默了半天,終於道:「等我們到了劉家灣就會真相大白的,猜測不如讓自己的雙眼去判斷。」
狄施闐說完,將手提箱放在了車門的一側。胡順唐看著手提箱的時候,猛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張照片!
那張老照片中,可以看出,鎮魂棺不是從井內給吊出來的,而是挖出來的,不管是怎樣,總之鎮魂棺這個東西曾被人用相機拍攝下來,那麼在拍攝的時候,是在水牛壩村出事之前,還是之後?
胡順唐詢問了狄施闐這個問題,狄施闐只是搖頭:「不知道,這張照片是廖然筆記中所夾的一張,實話告訴你,筆記到你所看到的地方就沒有了,我們詢問了廖然的後人,也聲稱那是全本,所以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只有到了劉家灣才能查清楚。」
狄施闐說完,拍了拍前方的座椅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應該出發了。」
開車的阿柱點點頭,啟動汽車繼續向前方行去,可前方依然是無窮無盡的黑暗,如同行走在一個深淵之中一樣,前方等待著胡順唐的是什麼東西?還是一個未知數。
同一時間,省醫院,重症監護室旁休息室——
一夜之間,原本還在醫院中做調查取證工作的警察全部撤走,唯獨剩下還有警察身份的只有劉振明和曾達兩人。而詹天涯和宋松在醫院什麼地方,又在做什麼,劉振明不知道,只是他清楚一件事,大家都想搞明白兩件事——夜叉王想做什麼?胡順唐又去了什麼地方?
這兩件事肯定有聯繫,這是毫無疑問的,可聯繫兩件事的節點又在哪裡?
任何一個人的犯罪都有動機,哪怕是心智不全、變態的瘋子殺手犯罪的動機都是為了滿足自己變態的需求。可劉振明與夜叉王曾經面對面接觸過,知道那是他多年以來首次遇到如此從容冷靜的罪犯,好不誇張地說,相比鹽爺,夜叉王要可怕千倍。鹽爺無論做了什麼殘忍的事情,最終還是循環報應到了自己的身上,並且在不斷地掩飾自己,讓人誤以為是有狐靈存在。可夜叉王明明可以利用這些詭異的手段隱藏自己,為何要在犯罪現場留下自己的標誌,又為何要主動現身與劉振明做那樣一個血腥交易?這個交易從夜叉王的角度來看,很是合理,可實際上卻存在巨大的漏洞。
劉振明知道,夜叉王如果能夠隨意在醫院各處藏覓,那就代表著整個醫院中發生的任何事都在他掌握之中。在這個前提下,詹天涯、宋松和曾達三人的前來也瞞不過他,即便是詹天涯和宋松已經夠小心翼翼,但這種小心翼翼僅僅是為了掩飾醫院中發生慘案的真相,但曾達卻大張旗鼓的進行,恨不得醫院中每一個人都知道他的存在。既然夜叉王知道了他們的存在,必定會取消那樁交易,開始血腥的報復,可到現在為止夜叉王都保持著靜默,這就說明他和劉振明之間的交易完全不成立。
當然,劉振明更無法理解的是詹天涯等人的行事方法,完全視醫院中的生命如草芥一般,不全力搜捕夜叉王,反而是一直在靜等所謂的「機會」,那個「機會」是否就是夜叉王即將會露出的破綻?曾達也是,也不離開休息室,只是一張又一張畫著劉振明開始看不懂的畫來,最後連畫紙都用光了,乾脆在休息室中的牆面上畫了起來,而且禁止任何人走進休息室內去,就連前來探望的胡淼後爹也不允許。
雖說曾達老是說要掩飾身份,可無論什麼人前來詢問,曾達都會立刻出示自己的證件,告訴對方自己全權負責醫院的案件,這難道叫掩飾身份?這明擺著就是告訴隱藏在暗處的夜叉王,有警察在醫院設伏等待他。
在沙發上的劉振明有些坐不住了,他起身走到還在牆面上繪畫的曾達跟前,指著畫上那些用紅色塗料畫成的一個個畫像,問:「曾老,您到底在畫什麼?」
「畫鬼。」曾達很簡單地回答。
「畫鬼?」劉振明很意外,盯著那些很是抽象的圖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壓抑感,再回頭去看床上的胡淼,胡淼睜大眼睛盯著天花板,好像失了魂一般。
「為什麼要畫鬼?」劉振明又問,「鬼是這個模樣的?」
曾達哼了一聲,冷冷地反問:「那你是否可以告訴我,鬼的模樣?具體給我形容一下。」
劉振明搖頭,本想說在電梯中遭遇的情景,但覺得說出來會遭致曾達的嘲諷,乾脆住嘴。
曾達畫完了最後一筆,起身來伸了個懶腰說:「鬼到底是什麼模樣,其實在這個世上很少有人知道。最早古代的畫師在畫布上所畫,通常都是按照人的想像,所以鬼的模樣從畫中來看,千奇百怪,要不是猙獰可怕,要不就是狐媚動人,因此鬼也有善惡之分,這也是基於人有這兩種特點的大體分別,況且大多數人都認為人死後,會貪戀人世,所以化成的模樣就會和生前差不多。」
和生前差不多?劉振明想到在電梯中見到的那一個個鮮血淋淋的小女孩兒,如果按這種說法,這些孩子在死前就是那個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