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白狐蓋面 第四章 被死亡籠罩的小鎮

胡順唐一邊走著,一邊心裡還在想著關於吳叔的死。自己剛過了十歲生日之後,吳叔就出現在了家門口,隨後爸爸將煮好的兩個雞蛋放進胡順唐的書包里,告訴他從今天開始就要跟著吳叔一起去省城讀書,一定要好好學習,考不上大學不要回去見他!那是胡順唐最後一次見到他爸爸胡虎,雖然自小就很調皮的胡順唐卻非常聽胡虎的話,說一不二,也因此胡虎說讓他不能回廣福鎮,這麼多年他也真的沒有回來過一次。只是在省城的生活,並不是如他想像中那麼美好,吳叔因為早年離婚,一個人獨自生活,開了間小超市,勉強生活,平日里雖然也算是對胡順唐噓寒問暖,但從不管他的學習,有一种放由胡順唐自生自滅的意思。

可以說胡順唐實際上和吳叔之間有一種潛在的感情,從表情上根本看不出來,但胡順唐內心中還是相當感激吳叔撫養了他十幾年的時間,甚至在他大學畢業之後,吳天祿還四處幫他聯繫工作,可是沒關係沒錢,加之胡順唐所選的又是一門非常冷的專業,所以一直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晒網,勉強混了這麼多年。

不過胡順唐記得在吳叔離家的前一天,曾經接到過一個電話,當時胡順唐和吳叔在客廳裡面看電視,吳叔接完電話之後臉色就變了,隨後回到房間內關上門,許久後聽見吳叔在房間內怒吼了一句「我再也不幹了」,胡順唐當時有些擔心,想去問問怎麼回事。誰知道吳叔開門出來,告訴胡順唐自己要出去進點貨,半個月才能回來。

當時胡順唐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奇怪,現在再一想,開小超市就算要進貨,通常都是去城郊的一家綜合批發市場,怎麼會出去半個月之久?而且吳叔明明是回廣福鎮來了,卻不告訴他,這又是為什麼?

「鹽爺,吳叔是怎麼死的?」胡順唐想起來在電話中警察只是告訴他吳叔死了,卻沒有告訴他具體的死因。

鹽爺聽他這樣一說,反而有些奇怪:「歡歡在電話里沒告訴你?」

「電話不是劉振明打的。」胡順唐說。

「這樣啊。」鹽爺輕嘆了一口氣,「那還是讓歡歡自己告訴你好了,我們等會兒會路過派出所。」

胡順唐見鹽爺不願意說,心中已經猜到七八分,估計吳叔應該不是屬於什麼事故死亡,肯定另有隱情,於是也不把話題繼續下去,而是說:「這些年謝謝鹽爺幫我照顧家裡的鋪子,費心了。」

鹽爺笑笑道:「都是本家人,談不上謝謝,我之所以天天都把鑰匙拴在腰上,是我知道你呀有一天肯定會回來的。」

此時胡順唐又想起來那件一直讓自己思考了多年的問題:「鹽爺,為啥我姓胡,你姓唐,但爸爸和你都說咱們是本家呢?」

胡順唐問完之後,感覺到自己攙扶住鹽爺的那隻胳膊抖了抖,沉默了一陣後,鹽爺才說:「我也是聽老一輩的人說的,具體為啥,我也不清楚,總之咱們是本家,走吧。」

聽老一輩的人說的?胡順唐盯著鹽爺的臉,不願相信,鹽爺年齡都這麼大了,還是聽他的老一輩說的?

往鋪子上這麼一路走去,胡順唐發現廣福鎮在記憶中並沒有多大的改變,只是有些老房子架不住那年的地震給毀了。部分房子依然保持著原樣,只是物是人非,房子門口坐著的那些人變了樣,不知道是房子換了主人,亦或者主人已經逝去,將房子留下給了子女。

「鹽爺,食品站怎麼還在?」胡順唐攙扶著鹽爺走到鎮上最高的那棟房子前。「我記得自己離開之前,這裡就關門了。」

鹽爺點點頭:「在是在,只不過現在變成小旅館了……」

說到這,鹽爺頓了頓,胡順唐意識到鹽爺還有話沒有說完,同時又看見小旅館外面拉起了一道警戒線,還不時能看見有警察在裡面來回走動。當即,胡順唐便意識到,吳叔身亡的地點可能就在這小旅館內。

想到這,胡順唐停下了腳步,看著旅館裡面,卻被鹽爺拉了一把說:「歡歡會來找你的,現在還不是時候,走吧,放寬心,放寬心。」

胡順唐默默地點點頭,清楚自己即便是死者親屬也不能隨意出入某些地方,只得和鹽爺繼續往棺材鋪方向走,胡順唐還記得前方一百米處便是一個小坡,下坡之後就能看見在左側的棺材鋪。小時候,他經常把父親的自行車偷出來,吃力地推到坡上,然後從上面衝下來,好幾次都摔得鼻青臉腫。儘管如此,那還是他童年時候最喜愛的一項遊戲之一。

下坡之後,胡順唐一眼便看到了父親那間棺材鋪。那是祖上留下來的老宅子,看現在這模樣,應該算是鎮上唯一沒有重新整修過的房子。這宅子從街道上看只有兩層,但沿著街道邊的小巷子走下來到河邊便可以清楚地看到這宅子是一座吊腳樓。最下面那層是好多年前爺爺還在時,專門騰出來給食品站加工麵粉的。胡順唐聽爸爸說過,那時候下面那層還養了一匹專門用來推磨的黑馬,但改革開放之後,食品站漸漸沒落,名存實亡,家中也不再給食品站加工麵粉。在確定不會再加工麵粉後,爺爺便封死了最下面那一層,將宅子內那扇門和吊腳樓下面的門用火磚給堵上,說是以後都不允許打開。至於為什麼,爺爺沒有說,家中人知道老爺子的脾氣,也不敢問。

胡順唐站在老宅子前,先看了看左右的房子,再看看老宅子,覺得十分扎眼。不注意看,還以為那老宅子本身就是一口巨大的棺材。小時候住在這裡的時候根本沒有這種感覺,過了這些年,周圍的房子都重新整修之後再看,有種特別陰森的感覺。想到這,胡順唐打了個寒顫,深吸了一口氣,接過鹽爺遞來的那把鑰匙,準備開門。

開門的時候,胡順唐才發現那把鐵鎖雖然外表生鏽得很嚴重,但裡面的鎖芯卻是好的,還打了油,輕輕一擰就開了,看來這些年鹽爺果然是細心照顧過這鋪子。

胡順唐打開門之後,下意識地去摸牆壁,摸了半天沒有摸到開關,這才想起來宅子內的燈是用拉繩的。胡順唐在黑暗當中轉了個方向,伸手在角落中摸到燈繩,拉開後,那盞幾十瓦的燈泡亮起,昏黃的燈光只獨獨地照亮了鋪子中間那一小塊兒。在那一剎那,胡順唐發現在鋪子中間還擺放著一口漆黑的棺材。

胡順唐看到棺材的同時,外面原本還晴朗的天空突然布滿烏雲,吹起了狂風。一陣大風從鋪子打開的小門中卷進來,使得牆壁上那些快要脫落的畫片還有貼了一半的紙錢「嘩嘩」作響,那盞懸在房樑上的燈也左右晃動起來。

胡順唐見颳起大風,轉身準備去關門,剛一轉身就撞上了不知道何時站在自己身後的鹽爺身上。胡順唐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舉起了自己的拳頭,在看清楚是鹽爺之後,這才鬆了一口氣,摸著胸口道:「鹽爺,你嚇死我了……我去關門。」

「從小在棺材鋪里長大的孩子,膽子竟然這麼小?你在省城這麼多年都學了啥呀?」鹽爺呵呵笑著,摸了半天,摸到那口棺材旁邊,靠著棺材坐下,又抽起了旱煙來。

胡順唐關上門之後,再一轉身,看見鹽爺竟然靠著棺材,忙說:「鹽爺,我給你搬個凳子去,你等著呀。」

「不用啦,這樣蠻舒服的,這玩意兒咱們遲早要用上,早用晚用不是一樣嗎?」鹽爺用手拍了拍棺材,棺材發出一聲悶響。這種響聲讓胡順唐聽起來很不舒服,懸掛著的燈泡左右搖擺著,燈光也隨之在屋內晃動,晃到正對著胡順唐的牆面時,他才發現牆壁上掛著的三幅遺像,分別是他祖爺、爺爺和爸爸的。

胡順唐踮起腳來,將還在輕微晃動的燈泡扶正,隨後來到那堵掛著遺像的牆壁下,正想給三人上香,此時就聽到鋪子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還有人高聲喊道:「殺人啦!殺人啦!鎮子口殺人啦!」

胡順唐忙走到鋪子門口去,覺得今天怎麼這麼奇怪?昨天吳叔才離奇死在這,今天怎麼又有人在那說什麼殺人了?剛打開鋪子那扇小門,又是一陣狂風捲來,胡順唐下意識用手擋了下,隨後拉住一個從鋪子門口疾步跑過的三十多歲的男人問:「大哥,怎麼回事?」

胡順唐見這名男人一頭的汗,卻不是往那些人所指的方向跑去,相反是從那個地方跑回來的。臉色發青,雙眼雖然瞪大卻無神,看樣子被嚇得不輕。

「不……不知道……」男人那表情很是慌張。

「怎麼回事呀?」鹽爺慢慢起身,走到門口來,男人見是鹽爺,就如同見到了救星一樣,撥開胡順唐就上前說,「鹽爺!這次死人了!是個女的!」

這次死人了?胡順唐聽見他這句話覺得更奇怪了,難道說先前這鎮上還發生過什麼事情嗎?那吳叔的死呢?

鹽爺眉頭一皺:「怎麼回事?不要急,你慢慢說。」

男人比划了半天沒說出一句話,都急得忘記了鹽爺根本看不見,自己比劃沒有任何作用。好半天之後,才吐出一句話:「半截身子!」

一旁的胡順唐此時忙問:「什麼半截身子?」

男人用手在自己腰間比划了一道:「有個女人死了,就剩下半截身子了。」

「半截身子?」鹽爺吸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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