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知君仙骨無寒暑·引 第284章 吳反

秋風吹拂著長安大地的時候,在遙遠的江吳之地,吳王劉濞舉起反旗。

其實,劉濞是並不想這麼早就謀逆的。

他的確對朝廷有不臣之心。大家通是劉氏子孫,論才幹,論戰力,自己哪樣比如今坐在未央宮中的劉盈弱了?憑什麼便要自己的後代向其俯首稱臣,但他的確沒有打算這麼早就刀兵相見。

畢竟,他經營吳地不過才十幾年,吳地雖富庶,但要對抗整整一個物大地博的大漢朝,還是有些單薄了!

但是,八年前的長安之亂,讓他不得不這麼做。

在那場動亂中,他的野心被皇帝和百官偵知。這些年來,朝廷雖然不好從明面上懲治吳國,暗地裡卻對自己的藩國做出頗多掣肘。到了近年,吳國的發展已經進入一個瓶頸期,而大漢朝卻從多年前的楚漢之爭造成的凋敝民生中慢慢恢複起來。此消彼長,長期下去,吳國更加沒有勝算。

有時候,劉濞也會想,如果自己在當初前元七年的時候,自己沒有和故齊獻王密謀顛覆大漢江山的話,自己如今的境遇會不會好一點。

但,如果時間再重來一次,他還是會再做一次的。

因為當時實在是千載難逢的良機,匈奴大舉犯漢,作為皇帝的劉盈卻不見蹤跡,且年輕的皇帝膝下並無子嗣。自己既然遇上,自然就絕不會放過。只可惜,天不遂人願,劉盈在最後的關頭忽然出現,在高廟力挽狂瀾,穩定住了大漢局勢。若非如此,只怕現在未央宮的主人已經換成了自己了!

吳王謀反的消息傳到長安,滿朝君臣嘩然。

右丞相周勃、左丞相張蒼及御史大夫曹窟急急被宣召入宣室。

宣室殿雪白的帳幔垂下,皇帝亦從後宮匆匆趕來,「吳地的事,幾位卿家應當已經聽宣旨的黃門說了!」

因著呂太后去世時間未久的緣故,皇帝此時身上還服著孝服,眉宇之間的哀傷暫時褪去,取代的是一股堅毅肅殺,「吳地的事,丞相應當已經聽說了。」

張蒼、周勃等人俱都拱手道,「吳賊狂悖,臣等請命,率大軍誅殺此獠!」

劉盈肅聲道,「丞相周勃聽命。」

周勃盎然跪拜,「臣在。」

「逆王劉濞不道,辜負先帝恩旨,起兵謀逆,朕命你為大將軍,率領河南六郡二十萬材官殺敵。」

周勃鄭重道,「臣遵旨,定不負陛下期待。」

劉盈上前扶起周勃,「周丞相,」

「你是兩朝老臣,朕和父皇對你都是分信任,此去平叛,你務必不要辜負朕的期待。」

周勃只覺熱血上涌,頭腦一片發熱,「陛下放心,老臣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定不叫吳賊過了函谷關。」

「周丞相打仗多年,素來知兵,朕自然是信的過的。」劉盈開口,聲音帶著一點沉肅,「只是除了江南吳地,朕心中尚有旁的隱憂。太后新近去世,匈奴那邊可能會趁機起事,若匈奴與吳地相勾結,那大漢境況便有些不妙了。因此丞相此去,定須迅速平定吳地!卿,可知道么?」

代表著六郡軍權的虎符,在燭光下閃耀著瑩瑩光芒,周勃從皇帝手中接過虎符,將虎符舉過頭頂,猶如舉起沉重的責任,字句頓挫道,「臣定不辱使命。」轉身退出大殿,甲胄披風揚起勁道的弧度。

待到兩位丞相離開宮殿,劉盈獨自一人在宣室殿中坐了一會兒,西風從殿堂吹過,將置在書案上的奏章吹的紙頁飄浮。呂后的熱孝期間,皇帝只批閱重要政務,略看了看,便回了後宮。

椒房殿中,張嫣正抱著太子劉頤用膳。大人們雖守著孝,兩三歲的孩子卻是不能不食葷腥的,她親手喂著兒子吃了一小碗鮮魚羹,接了石楠擰過來的熱帕子,替他一根根的揩著手指。桐子和母親極是親近,膩在張嫣懷中,打了一個嗝,張嫣瞧了他一眼,唇角忍不住也揚起了弧度。殿中和樂融融的時候,桐子忽的開口,奶聲奶氣問道,「阿娘,桐子想大母了,大母呢?」

張嫣面上怔了怔,笑意淡了下來,摸了摸桐子的腦袋,沉靜了一會兒,方開口道,「桐子,你大母……她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

桐子沒有說話,一雙晶亮的眸子滿是困惑。

張嫣辛酸一笑,哄著他道,「你還小,怕是不懂阿娘說的是什麼意思,桐子只需要知道,無論大母在哪裡,大母都記掛著你,就可以了。」

桐子點了點頭,靜靜的睡去了。

劉盈從殿外進來,問妻子道,「桐子可鬧你了?」

「噓,」張嫣對他做了一個手勢,牽著他的手輕輕的退出來。

「桐子睡了,咱們到偏殿去。」

「阿嫣,」劉盈看著張嫣疲憊的面色,微帶憐惜,「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張嫣嫣然一笑,玉靨生輝,「不辛苦。只是想著母后,還有一些難過。」

在這座屬於他們的漢宮中,呂后曾經以她剛強的心性手段撐起了一座保護傘,無論是劉盈還是張嫣,都被她強勢妥帖的保護過。如今,她永遠的離開了他們,留下了他們,陡然之間,便難以抑制的想念和無所適從劉盈沉默了一會兒,笑著道,「母后如今送入長陵,和先帝葬在一處。咱們雖然時時想念,但也不必太傷心了。」瞅著張嫣平和的眉眼,笑問,「吳地的事情,你也當聽到了,不害怕么?」

張嫣嫣然,「陛下這是拿阿嫣說笑了,吳地雖氣勢洶洶,卻不過是疥癬小疾,陛下這些年君臣同心,卻是不懼的!」

「那便好了,」劉盈聽著心中歡喜,眉目也舒展開來,「我所擔憂的卻是匈奴!母后亡故,大漢江南動蕩,這時候,若是匈奴南下趁火打劫,便有些捉襟見肘了!」

張嫣吃吃一笑,將身子枕在丈夫的懷中,「陛下也不必太妄自菲薄的。咱們大漢國力綿長,陛下這些年又暗中做了許多準備,阿嫣相信,就算是冒頓親自帶軍南下,也討不到什麼便宜!」

草原秋風吹過,豐茂的草浪猶如一道綠色的毯子低低伏下,顯現出牛羊的影子來。站在這張毯子上,極目遠望,在遙遠的地方草天一際的地方,有著一抹漂亮的白色,聽說那兒便是匈奴的聖地——祁連山,過了祁連山,在往南走,走上六七天,就可以到大漢了!

大漢,大漢!

她低下頭,終其一生,也許她都沒有法子回到大漢了!

朱朱侍立在一旁,看著寧閼氏劉擷側臉,北地經年的風霜沒有減損她的姿容,反而濯洗出一份歲月沉澱的眉眼,火紅狐狸大氅簇擁出她的雍容華貴,猶如一株盛放的芍藥,在清冷的冬天中盡情綻放自己的美麗。

「朱朱,」劉擷悠然開口,「你說,楚地的荷花如今可謝了?」

朱朱在她的身後道,「奴婢沒有去過楚地,不過奴婢想,楚地在關中以南,繁花開謝當比長安要晚一些,那兒的荷花現在應該還開著吧。」

「只可惜,奴婢已經是記不得荷花開著的是什麼樣子了!」

劉擷回過頭去,草原凜冽的晚風將她的長髮吹的飄飄而行,「咱們來匈奴有多長時間了,你還記得么?」

「公主到匈奴十有二年,至於奴婢,距離奴婢來匈奴,已經過去了十八年了。」

「十二年,」劉擷緊著自己的斗篷在草原上行走,「十二年,當年年輕的女子,都已經老了。舒蘭和洛洛都已經不在了!」

「胡說,」朱朱露出不忍的微笑,「公主還是和當年一樣的漂亮,整個王庭,沒有幾個可以和公主比美的閼氏。」

劉擷抿嘴淡淡一笑,年少時所有的傲氣,都在這個陌生又熟悉的草原上被淡淡磨去。

遠處傳來駿馬嘶鳴聲,一批矯健的棗紅馬向著這邊的方向飛奔而來,像是一朵快速飄浮的雲,到了兩個人位於的上崗下,系著長辮子的匈奴少女從馬背上跳下來,邁過草原上深過膝蓋的青草登上山崗,「阿布,」(匈奴語,母,杜撰)

有著漢人血統的離離居次十分美麗,她的美麗中,帶著屬於她的母親的荏弱纖細,這讓她在以豐碩健美為長的匈奴草原上,成為一朵有著特異風情的花兒,招惹了不少年輕一代匈奴兒郎的目光。

劉擷朝她微笑道,「離離,你來了?」

「嗯,」離離好奇的順著阿布的目光張望,遠處是風吹草浪,快要入秋的時候,草野還是一種茂盛的青綠色,等到再過一兩個月,這兒的青草就會全部枯萎,整座草原變成一座金燦燦的地毯。

「阿布,你在想什麼呢?」

劉擷微笑,「我呀,和你朱朱姨在說長安,離離,你沒有去過大漢,不知道那兒有多麼美,如今長安正是秋時,秋風吹謝了紅紅白白的荷花,湖上面就會結出蓮蓬,劃著小舟盪在湖上,輕輕一掰,蓮子清脆爽口;到了春天,綠水蕩漾,渭水河邊桃花一片一片的開,開的好像夢裡的雲霞一樣,那可真的是好美啊!」

離離睜著一雙美麗的眼睛,好奇的聽著阿布口中大漢的風景,阿布形容的很美很美,可是那些是她陌生的,她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美好的景色,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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