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玲瓏骰子安紅豆·引 第169章 脫困

劉盈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一時之間什麼都無法想。大踏步的走過來怒問,「不是讓你隨身護著夫人么?如今怎麼樣?」

「回主子的話,」許歡將之前發生的事情稟來,「今日清晨夫人去市集。我們的人與往常一樣綴在後頭保護。市集上人多,夫人逛了一會兒,便到粥肆里用膳……」

其實,將整個過程仔細順理一遍,許歡也覺得自己挺冤枉的。

一個五六歲的男孩跑過粥肆過道的時候,撞了夫人的胳膊一下,小半碗粥就潑在了衣襟上。沒有法子,只好在隔壁的衣肆中買了一件成衣換上。許歡帶著人侯在衣肆外頭。因見著張嫣的那位叫青葵的女婢一直在那兒,便也沒有懷疑,等過了一刻鐘,裡面還沒有動靜,這才覺得不妙,讓女婢進去查看,夫人就已經不見了。

他顧不得那位女婢的驚駭,調轉了方向就想去追,卻被一群街頭閑少給攔住夾纏,等到了真正脫身出來,再去找夫人的下落,已經是追不上了。

「許歡萬死不足以贖罪。」他深深的伏下去,不敢抬頭,「請主子降罪,不敢辭。」

「——這是什麼時候,還請什麼罪?」劉盈吭聲道,「這時候,最要緊的是將夫人找出來。若是夫人出了什麼事——」他的聲音肅然,「我饒不了你。」轉身翻上了馬,就要趕回城。

「呂老弟,」卜實的眉頭微皺,然後很快又打開,安慰笑道,「你不必著急,沙南是我的老家,我上下都很熟,這便也去幫你查弟妹的下落。」

劉盈在強烈擔憂中依舊保持了一分清醒,他深知,在地方上,官府的力量固然強大,但是很多時候反而不如地頭蛇的靈便。說不定真能得到些什麼消息。最要緊的是,阿嫣是個嬌滴滴的女兒家,若是出了事情,他便是做什麼也彌補不回來。匆匆拱手謝道,「那就拜託卜場主了。若是場主能幫上忙,在下銘記在心,定當大力酬謝。」

回頭策馬喝道,「許歡,」

「臣在。」

「回沙南。」

「你持朕的私信到沙南縣衙,要唐縣令立即調遣人馬,聽候調遣。」

「諾。」

帝駕驚現沙南,唐縣令驚的三魂丟了一魄,匆匆趕過來參拜過天子之後,火燒屁股的出去分派人手追查可疑人等的下落去了。

劉盈在府中,詢問張嫣的貼身侍女青葵當時的情況。

張嫣忽然失去了蹤跡,青葵也變的慌亂不已:「我什麼都不知道。明明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的啊。大娘子讓我在外頭等,她進去換衣裳。可是,不過那麼一會兒功夫,大娘子就不見了。」

他煩躁的揮了揮手,示意人將青葵帶下去。在堂上坐卧不寧,等了大半個時辰,先上門的卻不是沙南官府,而是馬商卜實。

「呂郎君。」

一個多時辰不見,卜實的神情又顯得恭謹了一些。

「卜場主,可查到了內子的消息?」劉盈直接問道。

卜實勉強笑了一下。

他經營一個偌大的馬場,最要緊的就是人脈,北地里三教九流的人物都認得一些。地頭蛇對於這些事情的觸角和關係網的確比官府強大。對於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身份也在心中有一定數,因此,很快就拿到當時在事發地點附近的人的名單。但也因為這個原因,他比誰都清楚,在剛剛過去的這大半天里,圍繞著沙南縣,甚至包括整個雲中郡,都發生了哪些私下裡的動作。

「呂郎君,幸不辱命。」

「——如果我的人的消息沒有帶錯的話,這次動手的應該是沙南閔家。」

「閔家?」劉盈沉吟,鳳眸中閃過一絲煞意。

「是的。大概兩個時辰之前,閔家最小的一個孫子閔若帶了一幫人,從東門出城,往城外去了。據我所知,閔家在東山下有一處莊子,想來是將弟妹帶到了那裡。」

他吞下了一些話,沒有說出口。

與他最為交好的方老七私下裡對他說,正站在他面前的這位呂郎君,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今兒個這一遭的事情很是邪門。這大半個月來,沙南有好幾股勢力明裡暗裡糾纏著,不說那個姓呂的手下的人馬,看起來意外的彪悍。一個多時辰前在城中同時冒出來的人馬,除了呂家夫婦之人以及閔家之外,似乎還有軍營的人在一旁觀望。」

方老七還曾說,日前也曾有人上門,請他出面與閔氏一聚,他謹慎觀望,推辭了沒做。

「卜場主,」劉盈拱手謝道,「大恩不言謝,待此事了,呂某必有重謝。」

……

東山·閔氏山莊。

兩個女婢捧著緩下來的帳褥從房中出來,在長廊上閑話私語,「小郎君今日帶回來的那位女子,生的真真好看。」

「比玉姬還要好看么?」

「那怎麼能比?照我看,玉姬可比不過人間三根指頭。」

「那可真的是很好看了。」

轉過長廊轉角,說的開懷的女婢笑容驟然凝固,福身道,「玉姬。」

二十歲的女姬容顏嬌媚,手上綏了一支開的正好的繡球花,面色難看,斥道,「不要臉的婢子,閔家買你們回來是幹活的,不是讓你們說閑話的,還不快去幹活。」

兩個女婢鬆了一口氣,連忙急急繞過去。玉姬在花樹下站了一會兒,面色陰晴不定,一轉身去了東邊客院。遠遠見客院被打掃一新,一個個下人川流不息的搬著陳設傢具出入,不由得又恨又羨。嗤笑一聲,推門而入,見一個藕衣少女背對著她憑几而坐,聞聲轉過頭來,黑髮藹藹之下,天生一雙杏核風流的眸,容顏清艷,宛若天成。

「果然長了一張好顏色。」她心中嫉妒,口中吐話越發尖刻,踏著蓮步踱進來,「只可惜,生的這麼好有什麼用?」她生出手來,想用長長的指甲尖划過少女粉嫩的臉頰,「小郎君可不是憐香惜玉的——」

她的笑容驟然凍在臉上。

少女倏將身體後傾三分,避過了她的指甲。目光澄若,心清氣靜,彷彿自己適才的挑釁像是一陣風一樣,伸手從案上執過紅銅獸獸執壺,提到七分高,輕輕斟取,碧清的水線從壺嘴中傾瀉下來,落於案上玄漆耳杯之中,形成一道優美的弧線。待到將滿不滿八分,方輕輕停了,用右手小指綏了綏,將執壺放回原處。端起耳杯,這才似笑非笑的向玉姬睇了一眼。

沒有說一個字,玉姬便已經羞慚的無地自存。

她不過村女出身,自幼家貧。因著美貌才被小郎君收入房中,卻也只放在這東山莊子,從未回過閔家本宅,何曾見過這般的貴女派頭。只覺得在藕衣少女行雲流水的優雅之下,自己的粗鄙越發的凸顯出來,不禁心中生了一絲畏意,「你究竟是誰?」

張嫣輕飲了一口茶。唇沾到耳杯杯沿的時候,衣袖便輕輕落下一些,遮住了動作。愈發讓玉姬覺得自己一身釵環艷麗,都落了下層,只覺得恨不能將自己的手腳都縮起來。方問道,「閔若人呢?」

玉姬愣了一愣,忽然笑起來,笑的艷麗蒼涼,「說到底,你終究還是要跟我爭同一個男人的寵啊?又比我貴氣什麼?」

「憑閔若?」張嫣嗤笑,「若非他用強力搶我入府?他就是沾我一根指頭,我都嫌晦氣。」

「不可能,」玉姬不信,「小郎君雖然風流,卻從沒有強搶民女。」

張嫣的眸光一瞬間變的晦澀,很快的又恢複了,微微揚起下頷冷笑,「過去也許沒有,不代表如今就沒有。」

「我怎麼知道不是你在信口胡說?管你如何,進了這莊子,你還打算出去不成?」玉姬嗤笑,不在意道。

她的笑容終止在張嫣靜默而憐憫的目光中。

「給你一個忠告,」張嫣一笑,手中杯盞在指間微微旋轉,微垂目光,「出了這扇門之後,就直接走吧。不是所有人都是你能惹的起的,更何況,」事到如今,閔若也自身難保。

玉姬哼了一聲,「聽不懂你在講些什麼。」迎上門外進來的男子,嬌笑道,「小郎君。」聲音帶著一種甜膩的鼻音。

閔若斥道,「下去吧。」

玉姬不敢說話,低頭輕輕一福,迅速退下。

閔若轉看向張嫣,嘴角慢慢浮上笑意,「多日不見,孟娘子愈發嬌美。」

張嫣怒極反靜,淡淡道,「閔小郎君,你我相交一場,不知我什麼地方得罪了你,竟遭強橫擄虐?」

「得罪?哦,不,」閔若笑的帶了點邪肆,「孟娘子,我為了討好你花了那麼多心思,到最後你卻漸漸疏遠了我。就算專為你往各處尋的香草,就不止千貫這個數。你居然還問我為什麼?」

「笑話,」張嫣打斷他,冷詰,「我從來沒有托你尋香草。是你自己主動去尋的,而且,在你手上拿的香料,我也都付了比市面高上三成的價錢。你敢當街橫搶,不過是欺我是孤女,沒有人撐腰罷了。只是,你心中難道就沒有一點王法么?」

「趙娘子果然蕙質蘭心,在沙南,我閔家就是王法。」閔若打量著她嬌美的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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