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玲瓏骰子安紅豆·引 第159章 好逑

趙覃所提到的趙長城,指的是為戰國時期趙武靈王在趙國邊境修建的一段長城,後來,秦始皇統一六國,為了防止匈奴入侵,下令修建萬里長城,在趙地一段,就利用了原趙長城的基礎。

它綿延在雲中,雁門,代郡三郡。

「傳旨,命郎衛許歡赴雲中,袁何赴雁門,董長青往代郡,追尋皇后娘娘的蹤跡,一有下落,立即回報。」劉盈匆匆回到甘泉前殿,下達了一系列命令。

「諾。」

「大家,能看到趙長城,也不過就這麼幾個地方,既然有了線索,一個個的找過去,總能找到張皇后的下落,」韓長騮跟在身邊,輕輕勸道,「你就放心吧。」

劉盈嘆了口氣,「希望如此吧。」

「只是,」他凝重道,「一日不得阿嫣的確實消息,我便無法真正放心。」

阿嫣離開身邊的日子,對於劉盈而言,是一種不願意回憶的記憶。終於到了曙光將現的時候,因為一種無法確定的擔憂,反而更加煎熬。

韓長騮暗暗覷著他面上疲憊的神色,心中隱現擔憂,這段日子以來,大家夜裡睡的都很不穩,每日里清晨醒來的時候,眼下難掩淺淡的青色。

一輪金烏漸漸落下山。劉盈屏退了殿外的宮人,輕輕的跨進了益壽館。

自張嫣離開之後,魯元便越發沉默。入夏之後,劉盈擔憂胞姐憂鬱損毀身體,於是攜了她來林光宮。

「神靈保佑,阿嫣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站在魯元起居的次間外,聽見魯元在對天祈禱的聲音。

劉盈跨進殿門,「阿姐。」

「陛下。」

「我讓阿姐來林光,是來散心的。」劉盈扶住魯元,「你這般擔憂,阿嫣在外頭,也會不安的。」

魯元嘆了口氣,走到榻邊,與劉盈相對坐下,「我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阿嫣是我嫡親女兒,是我懷胎十月身上掉下來的肉,如今音信全無,我怎能不懸心照顧?」

自張嫣離宮之後,劉盈立即命人守住了椒房殿,同時命楚傅姆總領中宮細事,幾位中宮長御一同合作,對外宣稱皇后養病,同時將宮務主持的井井有條。中宮本就自成一個體系,與外人無涉,椒房殿上下口風嚴密,竟然將張皇后失蹤的消息給遮的嚴嚴實實。

但呂太后以及魯元長公主是知道其中內情的。

魯元抬首看著弟弟,張口想要說話,然而心中含著些羞愧,有些話便怎麼也說不出口,最終只能問道,「阿嫣這般妄為,實在是……」

「阿姐。」劉盈頓了一下,目光望向遠方,道,「那不是阿嫣的錯。」

是他對她不夠好,這才最終逼走了她。

魯元心中惶惶然,阿嫣離開之後,她茫然無適,心疼懊悔,卻連身邊最親信的家令塗圖和夫君張敖,都不能完全理解體諒。到最後才發現,反而只有在劉盈面前,才能微暢心中積鬱。只是……,她咬了咬牙,看著面前憔悴的弟弟。

她終究,不是只是阿嫣的娘親,也是面前這個男子的姐姐。

「我實實沒有料到阿嫣會這般妄為,從小到大,她一直乖巧懂事,這一次不知道怎麼了,才會這般。但事已經至於此,陛下……打算怎麼收場呢?」

千不該,萬不該,阿嫣已經杳無音訊了。椒房殿沒有了母儀天下的皇后,可以瞞得了天下人一時,終究瞞不了一世。

而母后縱然平日里再寵溺張嫣,對這一次她的妄為也是絕不可能輕輕揭過的。

「好叫阿姐得知。」劉盈忽然笑道,聲音輕快起來,「可能很快就能得到阿嫣的下落了。」

魯元乍然一驚,面色霎時明亮,急忙問道,「在哪?」

「現在還不確曉,」劉盈用左手指節輕輕扣著長案案面,「但是,如果可能的話,這兩日,就會有確切消息傳來了。」

魯元落淚道,「我只盼著她平安就好。」

「我想著,阿姐知道之後,定然會開心。」劉盈笑意明朗,「這才親自過來告訴你。阿姐放心便是,待到我找到她,便將她平安接回來。」

魯元一怔,面色忽然奇怪起來。

「陛下,」她喚劉盈,面上有一種奇異的神色,「你就將錯就錯,當做根本沒有這回事吧。」聲音好像像炒豆子一樣,快速蹦了出來,才終於鬆了口氣,撫住胸口跌坐榻上。

不知道張嫣的下落之前,魯元一時盼著女兒回到她的身邊,抹平這件事情;一時間又覺得阿嫣就此流落在外也不錯。不知如何是好。

在知曉了女兒可能在的下落後,不及思考,脫口而出,「當日陛下與阿嫣的婚姻本不過就是為防匈奴單于的權宜之計。這些年,我心裡清楚,阿嫣心裡苦,就是陛下,也不見得快樂……」

「阿姐。」

劉盈截住她接下來打算說的話,聲音嚴厲。

「古往今來,你何曾見過有一國之後不明不白的失蹤的?你讓皇家的面子往哪裡放?」

自三皇五帝以來,有過無數個國君王后,她們或者幸福,或者不幸,但是有一點是相同的,她們都是老死宮廷。古書有雲,「嫁於天子,雖失禮,無出道,遠之而已。」何曾見過離君而去的皇后?

「可是,那是阿嫣吶!」魯元失聲而泣,滑跪下去,求道:「你是男人,不會知道對女人來說,一輩子什麼是最重要的。當初答應你們的婚事,是我天真了,以為雖然……,但也正因為如此,你會對阿嫣有所憐惜,還是可以好好過下去。可是這些年,我看著阿嫣在椒房殿里苦苦的守著,心裡疼的慌。再多的金銀財寶,榮華富貴,也比不了夫君的知冷知熱。」

魯元聲音凄然,「面子重要,重要的過阿嫣么?陛下,我不求你能夠勉強自己多給她一些,只求你如果給不了,就放手吧。」

縱然阿嫣真的回了,縱然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也不過就重複從前的日子罷了。

她的淚水掉下來。

倒不如就此機會,讓椒房殿里的張皇后病逝。她可以,一輩子再也不見這個女兒,只求她在某一處地方平安喜樂,安安穩穩的過著一生。

劉盈看著姐姐,心中只覺苦澀酸甜,五味俱全。

如果在一年前,魯元親自到面前來求自己,也許,自己真的能放手。可是如今,那個語笑嫣然,吹氣如蘭的少女,已經成了他心底的一點硃砂痣,割捨掉她,就等於割捨掉自己的部分生命。

「阿姐。」

他俯下身子攙起魯元,扶她起來。

「阿姐信不過弟弟么?」

魯元訝然,回答的聲音卻很是堅定。「我自然是信陛下的。」

「朕自有打算。」劉盈眼瞼微合,長長的睫毛垂下來,竟壓的面上的神情有些肅穆,七年天子生涯的雍容莫測,隱隱在這一刻體現出來,音調緩慢,有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朕會好好待阿嫣,阿嫣以後會過的很好,你不必懸心。你只要相信,朕,會護衛阿嫣周全,就可以了。」

離開益壽館的時候,劉盈將一個黑檀木方匣交給魯元,「這匣子,請阿姐幫朕保管。」

魯元不免狐疑,「這裡頭是什麼?」

「也沒什麼。」劉盈不以為意的微笑,「也許根本就派不上用場,阿姐好好收著,若是日後,到了你為難的時候,就打開看看。」

「陛下說什麼笑話,」魯元的心中隱隱浮現不安,強笑道,「我是大漢長公主,如今跟著你在這林光宮中避暑,會有什麼值得為難的地方?」

「人生際遇,總是有意外的。」劉盈淡淡微笑,忽然道,「阿姐可還記得,當年在滎陽道上之事。」

魯元怔了一怔,面色漸漸感慨起來,輕喟,「怎麼可能不記得?」

先帝二年,先帝劉邦與西楚霸王戰於彭城,敗馳而去。姐弟二人在路上遇到父親,因為馬車載重馳慢,劉邦竟欲將一雙兒女趕下車。

少女時代的魯元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勇氣,霍然站出來,求父親道,「阿翁,別趕弟弟,我下去好了。」

「阿姐當年庇護之恩,朕一直未忘。」

劉盈切切,「朕與你是一母同胞,算的上是相依為命,共患難而生。朕一直都很信任阿姐。還請阿姐妥善保管這個匣子。若有大事,或可詢問信平侯(張敖,詳見章後註解)。御史中丞曹窟,亦是朕信臣,阿姐不妨時時親近。」

魯元不免皺眉,她並不算聰慧,無法理解劉盈這般託付背後的深意,只是隱隱的覺得有點沉重,喚道,「陛下……」

劉盈卻已經輕笑著轉了話題,輕易岔開了魯元的思緒,「父皇稱帝之後,這些年來,我們一家人算是尊榮至極了。只是有時候想想,在那些事情以前,我們一家人在沛縣生活的時候,也是很快樂的。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是啊。」魯元亦有所感,「再也回不去了。」

他再也回不到阿嫣陪在他身邊的過去。

當日,自己匆匆趕到椒房殿,見到的只是廷中跪地請罪的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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