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山有木兮木有枝·引 第112章 尋覓

夜色消逝,清晨的曙光碟機散薄霧,一寸寸的照耀在整個人間。

穿行於小院山石之間,許負將張嫣和蒂蜜羅娜送到門前,「此去後會大約無期。」她笑囑,「兩位去後還請各自珍重。」

「皇后姐姐,」小明娘拉著許負的手,仰臉道,「以後記得要來看明娘哦。」

張嫣失笑,彎下腰去摸了摸明娘的臉頰,忽發奇想,若是日後自己與劉盈終能成就恩愛眷侶,也生下一個小小的女兒,是否,也有如明娘這般可愛?

唔,她悚然自嘲,你要走的路還遠著呢,說起來,自己也不過是個半大孩子,哪裡學的會做人母親?

「阿嫣,」蒂蜜羅娜拉著她的手,沿著渭水河向回走,忽然望著她問道,「有件事我昨天晚上想問你,見你睡著了就算了。我以為我們這樣從後世穿越而來的女子,是不會願意與人共夫的。我自個兒不看重愛情,那就算了。你呢?你雖深愛漢帝,難道能願意忍受與其他女子共享一夫?」

張嫣回頭去看,不遠處,許負的庭院已經慢慢掩在霧色中,消隱了蹤跡,空無一人,好像自己從來不曾在其中盤桓一夜。

她於是深吸了一口氣,凝肅道,「我從來不打算與人共享一夫。」

「從來沒有。」

「呵呵。」蒂蜜羅娜笑道,「你不要告訴我,如今的未央宮沒有別的妃嬪。」

張嫣搖搖頭,溫柔道,「彼此深愛而排他的愛情,是我的目的,而不是條件。」

「什麼意思?」阿蒂不解。

張嫣嫣然道,「你也說了啊?這個世界自有他的規矩,習俗,和觀念。我無法撼動,只好承認它,然後再徐徐圖之。不要說我愛的那個人是皇帝,這個時代,哪個男人不視三妻四妾為正理。我的父親所尚先帝長公主,是陛下的同胞親姐,夫妻恩愛,但是他同樣亦有不止一位姬妾,時人不以為忤。縱然我嫁的是其他的男子,也會面對這個問題。要多愛我,才能答應此後絕不納妾以迎娶?漢世雖不如後世女子講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我為大家女子,終究不可能時時泡在外面。從前與舅舅算親近了吧。也不過是一個月見上三四次而已。」

「我不信一見鍾情,感情,那是有的。但若無相互依伴的契機,也就沒有進一步的可能。若一定要劉盈先答應不納妾我才嫁,先不說在日後長長的歲月中他會不會後悔變卦,我們的年歲便也被蹉跎掉了。」

「而且,他畢竟是皇帝,皇帝不可能到了二十周歲還不立皇后的。如果當年我不嫁,那麼,大漢依舊有那麼多功臣貴族,功臣有他們的女兒,皇后不是非我不可,而我,卻是非他不可。我嫁給他的時候才十三歲,你以為我不想再等幾年,起碼到十五六歲,可堪談情的時候再嫁?等不得而已。畢竟,只有皇后才是皇帝的正妻。我若當年不嫁,則他必娶旁人,朝夕相處,未始不會與之生出感情。縱然沒有,而日後我與他真的相愛到非卿不可的地步,若他已有旁的正妻,難道廢之徒傷人感情?他又是心地仁慈之人,必不忍為之。」

「所以,」張嫣一揚下巴,「我既然已經認定了他,自然要先將皇后的位置佔下來,然後,以妻子的身份,讓他習慣我的陪伴,然後,愛我,不肯再垂顧他人。先讓他許我唯一,然後再嫁。還是先嫁給他,然後在日後的歲月里讓他愛我而懂我之意。三千弱水,只取一瓢。我以此心待他。亦要他以此心待我。從無變更。只是時世不同,於是方式變更而已。」

蒂蜜羅娜聽的目眩神移,忽的一笑,拍了拍張嫣的臉嘆道,「誰說阿嫣還是孩子的?其實,你的心裡計量多的很,誰也沒有你精明。」

「只是,你真的不考慮考慮,」她鬼頭鬼腦的湊近張嫣身邊,悄悄咬耳朵道,「用春藥色誘他?」

張嫣瞪了她一眼,臉頰微微泛紅,低頭道,「我考慮考慮。」

「呃——」阿蒂本是著意調侃,見張嫣真應了,反而反應不過來,過了一會兒方大笑拍掌道,「這才有意思么。阿嫣你不必怕,你這麼美,不會有男人捨得拒絕的。」

「哦,阿蒂,」一個人忽然說道,「你說什麼有意思呢?」

一行人從渭水河岸的蘆葦之中走出來,為首一人玄衣氈帽,面貌精幹而粗獷,唇上留著一撇鬍鬚,負手而立,頗有不怒而威的氣勢。

阿蒂微微縮了縮肩膀,低聲喚道,「冒頓。」

張嫣亦是陡然一怔。

在漢人的領地,無數北軍軍士沿著渭水河尋找失蹤的少女,到最後,竟是一群匈奴人先尋到他們。

張嫣懊惱之餘,不可否認的,心底竟輕輕舒了一口氣。

她和羅蜜交情深厚是真,但她到底亦是大漢皇后。冒頓是如今匈奴的英主,蒂蜜羅娜更是擁有後世一些科技知識以及先進的眼光。都是匈奴不可替代的人物。如今膽子大到偷偷的潛入漢境,若是被擒。則匈奴必生內亂,日後大漢對付匈奴,便有事半功倍之效。

若是漢軍先尋到自己,她要不要指認蒂蜜羅娜,並遣人在渭水河畔大肆搜捕冒頓一群人呢?

從離開許負的小屋之後,張嫣一直再猶豫。

若是出賣了蒂蜜羅娜,她也就背叛了這份友誼。但若真要她將這份秘密吞下,她是不是,也就背叛了自己作為皇后的責任,進而對不住深愛的劉盈?

她的猶豫還沒有得到決斷,卻先遇見了冒頓一群人。

那麼,至少,便不用她再做抉擇。她所需要做的,只是,張嫣慢慢的不著痕迹的退到渭水河邊。

——等一會兒,見機逃命便好。

「單于。」阿蒂行了一個匈奴禮。

冒頓點點頭,也不問她這一夜之間究竟去了哪兒,讓漢匈兩方數千人馬忙了整一夜都沒有尋到蹤跡,只是道,「這渭水河兩岸有大量漢軍集結。既然尋到阿蒂閼氏,咱們便不宜再多待。那邊林子里栓著咱們的駿馬,大家立刻迴轉匈奴。」

「諾。」

他扯唇微微笑笑,轉面過來,迎著朝陽,望了一眼站在水湄之處的張嫣。

這一年,張嫣號稱十四歲,因束著男子髮式,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落在天生健壯的匈奴人手中,更是纖細瘦弱。但容貌夭好仿若春山,肌膚亦晶瑩如玉。

冒頓微微驚艷,和顏問道,「這位小公子是誰家子弟?嗯,此處荒涼,可要我送你一程?」舉步上前。

「不敢當。」張嫣嫣然笑了一聲,「單于美意。在下不敢受之。」在冒頓離自己還有數丈遠的時候,轉身乾淨利落的第二次跳進渭水河。

撲通一聲,清冷的河水中冒起一串泡泡,冒頓怔了怔,連忙追上前,然而張嫣卻已經游到離河岸有些距離的地方去了。

「狡猾的漢蠻子。」額果德跺腳嘆道,「若是在岸上,十個他也跑不過我們。」

匈奴人不識水性,若跳進了水中,他們也只能幹瞪眼罷了。

冒頓抱肘,望著張嫣游弋的身影越來越遠,方回頭問道,「那個女孩是誰?」

蒂蜜羅娜怔了怔,笑道,「單于看出她是女孩了?」

「我若是連男女都分不出,也枉負了這麼多年閱女無數了?」冒頓自傲道,「漢人這般大動干戈的尋覓她,當不是普通人。而你與她待了一宿,應是認識她的?」

阿蒂悶了一會兒,抬頭挑釁他,「說也無妨。她便是你當年曾經求娶未得,後來做了大漢皇后的張嫣。」

「她?」冒頓一怔。

「怎麼?」雖然並無真正感情,但在自己面前,冒頓卻如斯關注另一個少女,雖然那個少女是自己的好友,阿蒂卻還是不免有些泛酸,「單于後悔了?」

冒頓不再回頭看,走向林中駿馬,喟道,「當初劉擷誇口自己美貌甚於張嫣,盡有不實之處,此女純稚美處,當甚於劉擷。若非使臣當年徒生事,此女當歸匈奴。唔,」忽調侃道,「有這麼個美人兒下春藥求歡,漢人那個小皇帝倒真是艷福無邊。」

「啊。」阿蒂怔道,「單于偷聽剛才我們說話了?」

冒頓翻身上馬,「用的著偷聽么,走過來的時候就聽到了。阿蒂若是喜歡春藥,回龍城之後,我不用你下了,直接吞了可好?」

揚聲大笑,「論起來,張嫣雖亦為美人,與阿蒂你只各擅勝場。如同漢人說的春天的杏花與秋天的菊花,咱們匈奴的第一美人,怎麼能輸給一個漢人。」

阿蒂張口欲言,然而冒頓卻已不再理會,揮鞭喝道,「大漢的花花天地看著雖不錯,住久了骨子卻會綿軟。還是咱們匈奴草原上的風來的勁烈,回去了。」

眾人歡呼一聲,揚鞭叱喝向北而去,不一會兒,便只留下一地煙塵。

……

沿著渭水河溯流而下輕巧,逆流回遊卻費力的多。張嫣遊了一陣子,估摸著匈奴人已經不見蹤跡。便從另一邊靠了岸。秋風吹過,她打了一個寒顫,嘴唇凍得有些發白。陽光烈烈的照在身上,填補一些溫度。

她攏集枯枝,點了一堆火。

不一會兒,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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