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春深似海 第三節

「只是漸漸地,連柳非銀也不知道為何他越來越無法忍受鎮魂香的氣味,也只有白清明知道——他的魂魄在妖化。」

不出幾日,風臨城裡便傳遍了,獨孤山莊的柳大公子生了重病,昏迷不醒。聽聞是那天夜裡他回了家,侍女侍候他梳洗歇息後就再也沒醒過來。城內的名醫都嘖嘖稱奇,柳公子面色紅潤安詳,脈象平穩,瞧不出任何異常之處。

有些街巷裡的老人門們說,這恐怕是中了傳說中的離魂之術了。

白清明那日清早醒來不見他,便把綠意從土裡扒出來直奔獨孤山莊。當時山莊正忙得團團轉,獨孤金金正氣急敗壞地揪著大夫的領子吼著,什麼叫無計可施!看本小姐打的你全家都無計可施!

柳非銀是隨娘姓的,因為外祖母家無後,獨孤家人丁興旺,他便隨娘姓柳。如今他那個四十幾歲還美貌動人的娘親柳如煙正跟夫君獨孤冷坐在外堂喝茶,任憑獨孤金金鬧個雞飛狗跳都不動如山,看起來倒沒多擔心。

綠意站在門口便皺眉附耳過來:「公子,不對勁兒,姓柳的夥計的魂魄不在這裡。」

白清明皺起眉,片刻臉上露出悵然之色,卻硬生生的忍下。他招手讓綠意附耳過來吩咐幾句,綠意聽著眼睛一紅,點頭轉身離開獨孤山莊。這廂剛踏進門,獨孤金金的芊芊素指已經搭在他的領子上用力一扯,把他的頭拉下來鼻尖對著鼻尖,目色犀利:「姓白的,你倒是說說~你扣了他這麼多日,怎麼回來就成了這樣?!」

白清明嘆了一口氣:「我也不知道。」

獨孤金金與白清明交往不深,卻也知道他是個有擔當的人,若說不知道便是真不知道了。只是若白清明都不知道,那自家弟弟這次便是凶多吉少了。一時間也忘了憤怒,與他靠在門邊,俊男美女如此養眼,端著熱水出門的侍女也被他們親熱的姿態羞紅了臉。

白清明伸手撩起她前的發,深情款款地喊:「金金——」

獨孤金金緩緩抬起眼。

「男女授受不親。」

獨孤金金立刻像被馬蜂蜇到一樣退後幾步,一直退到娘親身邊,便憤憤地瞪著他不動了。看戲正看的高興的無良娘親放下茶杯,露出完美無瑕的笑容:「啊,老了眼神就不好了,原來是清明來了,快進來坐,上茶!」

白清明按照禮數跟兩位長輩請了安,坐定對著這個與女兒坐在一起像姐妹花般的美貌夫人。這位夫人可不安分,他剛來風臨城時就無數次聽人提起這位貌若天仙的女神斷。無論多離奇的案子,到了她手上便是迎刃而解。更令人稱羨的是,她與夫君孤冷成親二十幾年一直恩愛無比像煞旁人。

「聽侍女說昨天深夜歸來便差侍女去備水沐浴,不過他倒不像是要歇息的樣子,洗完就換好衣裳躺下,這本來就不怎麼符合情理。」柳如煙笑眯眯的,「方才見清明你進來,金金那麼著急,你卻什麼都沒問,可見你心裡是有眉目的,能不能跟伯母說一說?」

白清明粲然一笑:「伯母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但說無妨。」

「非銀去麒麟雪山之前,可曾發生過什麼不尋常的事?」

他不問倒罷了,這麼一問獨孤金金倒想起那日她跟畫師學完畫進過阿銀的寢院,聽見侍女們驚叫成一團,一頭半人高的黑狼翻過院牆跑得沒了蹤影。她跑進院子里看見阿銀肩上血淋淋的,被那黑狼的利齒咬得慘不忍睹。

若是平時就算被門夾一下手,那小子也要大呼大叫裝可憐裝大半天,那日卻安靜得出奇,只是冷冷的朝那黑狼消失的牆頭看了半晌,獨孤金金只當自家弟弟嚇傻了,如今想來,他擺出若無其事的模樣的確反常。

「奇怪的是,我們鎮子附近太平得很,連野豬都少有,更別說那種大的成精似的黑狼。」獨孤僅僅百思不得其解,「那天以後也沒聽說有人見過那頭狼。」

白清明默默坐了一會,起身進了柳非銀的寢房。

那人躺在床鋪上就像睡熟了一般,嘴角習慣性翹著,就像陷入什麼不得了的美夢裡。

他已經失去封魂師的能力,如今只於一個普通人沒什麼兩樣,甚至身體還不如一個普通農夫。從麒麟雪山回來路上,他偶爾發覺柳非銀會突然認不清人,只當他被什麼精怪迷失了精魂,回來後便每日然鎮魂香幫他鎮魂。

只是漸漸地,連柳非銀也不知道為何他越來越無法忍受鎮魂香的氣味,只有白清明知道——他的魂魄在妖化。

秦毓說得無比輕鬆:「我是鬼差,在某些方面與你是相同的,我只能跟死去人打交道,這個就看柳蝴蝶他自己的造化了。」

他這麼說自然有他的道理,白清明也不強求,只能用法子減緩他魂魄妖化的時間。

再忍忍罷。

他馬上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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