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姬傳說 第七節

「你這個渾蛋,終究……還是沒能忘了我啊」

「清明……」

遠處有凄厲的喊聲茹獸類的悲鳴在白清明的耳畔炸開,他從未聽過的絕望和悲傷,好似不是記憶中那個一貫眨著水潤的桃花眼含情帶笑,實則沒心沒肺的傢伙。

他回過頭,只覺得地動山搖,雪鋪天蓋地而來在意識消逝的一瞬間,他感覺到胸口的傷口撕裂叫囂般的疼,聽到自己微弱不可聞的笑聲:「你這個渾蛋,終究。。。。還是沒能忘了我啊.」

「這世上無論是男女嘴上說的愛,都是不可信的。」

所有的過去全部湧入腦海,半個月前綠意踢破了孤獨山莊的大門,氣勢洶洶地拿著白清明留下的信來找他。信上只有一行字:去訪友,勿念。他就知道白清明總是把他當傻子,他胸前的傷口沒癒合,翻來覆去地癢,他也不說,照樣下棋吃酒,若無其事。

沒了封魂師的能力,做不成生意,這錦棺坊倒真的成了棺材鋪,他也裝作不在意,照樣迎來送往。

他不經意地提起麒麟月姬,眼角低垂,扇柄無意識得抵著下巴。怕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有做出什麼決定時,才會做出這種類似的動作。

難道在他的眼中,他柳非銀真的是個只會流連花叢的花蝴蝶,風臨城身價最高的紈絝貴公子,受著他的庇護,是個指望不上的渾蛋嗎?

柳非銀跪在地上,看著遠處的那張帶笑的臉猛然消失在地面之上,如此之近,又遙不可及。他像發了瘋似地衝過去,爬上那堆得像個小土坡一樣高的雪堆上,用力地刨著雪,本來生了凍瘡的纖長素指,沒幾下就鮮血淋漓,他卻感覺不到疼痛似的,將雪染成濃郁的深紅色。

小麟撲上來抓住他的手:「喂!你冷靜一點兒,他被埋掉了!沒用的!他活不成了!

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裡!」

死了?把他害的這麼慘,然後一聲不吭地死了?!

柳非銀冷笑一聲:「他敢!就算他死了,就算上窮碧落下黃泉,就算他魂飛魄散,本大爺也要把他給拼起來!不折磨他幾百輩子,本大爺才不放過他這個渾蛋!」

「既然來這裡找麒麟,就要承受麒麟之神的憤怒!這是他應得的!」

「滾,本大爺可不信什麼麒麟神,也不信女人!」

小麟被那眼神中的狠絕看的一顫,鬆開了他慘不忍睹的手。

雪地上的血越來越多,柳非銀一聲不吭地刨著雪。

小麟坐在旁邊,怔怔地看著他。柳非銀早看出她是女的,雖然她的言行和一個活潑的少年沒什麼兩樣。在這種與世隔絕的鎮子,父母不在了的少年固然比少女更易生存一些。

無邊的雲頭漸漸壓下來,白皚皚的雪上映著深沉的灰,天地間好似被潑了濃墨,是暴風雪要來了。

小麟想起她遇見月姬姑姑的那日,也是這樣的光景。天地之間的顏色沉默而絕望。那個眉眼帶笑的美人走到她面前。月姬是半人半麒麟的形態,全身覆蓋著淡金色的鱗片,額頭上的角已經沒有了,留著一塊紅棗似地疤,血正滲出來,落在她腳下的雪上。

那一定很疼,可是月姬卻是微笑的,所以她一點都不怕。

月姬說:「麟兒,沒有關係,這個傷口是我愛的人留下的,所以我也是喜歡的。」

因為是他給你,所以都是最好的,無論是好的壞的,都是她想要的。

這世上無論是男女嘴上的愛,都是不可信的。

他們愛的只是自己。

小麟不明白為什麼這看起來很靠不住的柳公子能為朋友做到這個程度,已經忘記了,還放不下,為了一個人連命都可以不要。

是被凍傻了吧。

那雪上的紅色越來越刺眼,在小麟正要轉身自己回鎮上的時候,本來還處在瘋狂狀態的男子徒然一頭扎在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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