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夕的身影很快就在廳外出現,依舊是一塵不變的黑袍,只是臉色略顯蒼白。
鳳奕郯看得有些心疼,他聽說了,她冒險產子的事。
「若夕。」一聲只能在心裡和夢中呼喚的稱呼,未加思索的脫口而出。
凌若夕微微凝眉:「三王爺,我們的合作已經結束,這聲稱呼還是省省吧。」
她不認為他們之間的關係有親密的這種地步。
鳳奕郯只能苦笑,這是他以前種下的因,釀成的苦果,他只能獨自品嘗,低垂下的眼瞼內,黯淡的光芒轉瞬即逝,到底是習慣了戴面具的人,心裡的真實情緒被他很快壓下,他從袖中拿出一個錦盒,交給凌若夕:「聽說你的孩子出生,這是本王準備的禮物。」
沒人知道,他此刻心裡有多緊張,害怕著連這份心意,也會被她拒絕。
凌若夕含笑收下,打開一看,是一把用黃金打造的長命鎖,「謝了。」
這東西倒是合她心意。
見她面露笑意,鳳奕郯的心裡暗暗鬆了口氣,哪怕是面對昔日的第二世家家主,他也不曾有過這樣的緊張和忐忑。
「你最近經常來找我,所為何事?」凌若夕抬腳走到上首的木椅旁,優雅的坐下。
鳳奕郯正色道:「凌克清被南詔的侍衛押解回京,現在被皇兄關押在天牢中,不日將依法處斬。」
凌若夕眉心一跳,「南詔主動把他送回來的?」
呵,真是諷刺啊,他以為自己攀上的大樹,卻在最後,捨棄了他。
「是,南詔聲稱,願意交出凌克清,換取兩國之間百年互不侵犯。」鳳奕郯譏笑一聲,「北寧的鐵騎在這一個月內,踏破了南詔半壁江山,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讓南詔所有的城池,納入我朝的版圖。」
他說得豪氣萬千,像是在向她炫耀,又像是在告訴她,他如今的功績。
可凌若夕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有任何的驚訝,「是么?恭喜。」
淡漠的四個字,卻讓鳳奕郯滿腔的熱情如被一盆涼水迎頭澆下,她的冷漠態度,讓他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有多幼稚。
「抱歉,本王忘記了這些事與你無關。」是的,一切與她不相干的事,永遠無法引起她的注意。
凌若夕眸光忽閃,「你倒是了解我,不過,凌克清的事,我早表明了態度,他是生是死,都和我沒有關係,你大可不必為此屢屢造訪。」
然後一次次被拒之門外。
說起來,凌若夕倒是有些驚訝他越挫越勇的態度,明知道自己不受歡迎,依舊不氣餒的想要見她。
「本王只是……」鳳奕郯頓時住了嘴,有些感情,永遠不能見光,一旦他告訴她,自己的心意,除了將最後的尊嚴捨棄,還有別的結果嗎?她和雲井辰之間的感情,他看在眼裡,他此生不會有機會得到她,擁有她。
「凌克清在天牢里提出想要見你一面。」他口風一轉,說起了正事。
「沒這個必要。」凌若夕的態度極其冷漠,「路是他自己選的,後果,也該由他一力承擔,誰也幫不了。」
她很清楚,凌克清要見她的理由是什麼,除了打親情牌,還有別的么?可惜,她沒這個興趣。
「本王會轉告他,沒別的事,本王先走一步。」鳳奕郯起身告辭,心裡暗暗期待著,她能挽留自己一聲,哪怕是場面功夫也好。
只可惜,他的期盼註定只能換來失望,別說是挽留,凌若夕連送也沒送他一程。
離開大宅,鳳奕郯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這座雄偉的宅院,高聳的灰牆,就像是隔絕她和他世界的屏障,不論他如何努力,也無法走入她的世界裡,也許他以前曾有過機會,卻被他親手放棄了。
入夜,凌若夕正盤膝坐在床榻上閉目修鍊,忽然,一隻大手圈住了她的腰肢,溫熱的呼吸,噴濺在她的脖頸上,哪怕沒有睜開眼睛,她也知道身後的人是誰。
「做什麼?」她蹙眉說道。
房間里沒有點蠟燭,漆黑一片,只有淡淡的星光從窗戶外折射進來。
雲井辰湊近她的耳畔,輕輕吐出一口氣,喑啞的嗓音緩緩響起:「聽下人說,為夫走後,你見了鳳奕郯?」
喂,這種滿是醋意的口氣是在鬧哪樣?凌若夕倍感無力。
「見了又怎麼樣?」她故意忽略掉耳垂上騰升的溫度,裝出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可惜,她緊繃的身體卻泄漏了她心裡的真實情緒。
雲井辰一口咬住她的耳垂:「不僅見了面,還收了他的禮物,恩?」
這事他怎麼知道?
凌若夕努力想要躲閃,卻被他牢牢抱在懷中,動彈不得。
「你的事,本尊瞭若指掌,接了情敵的禮物,你說本尊該如何懲罰你好呢?」吻從耳垂開始一路往下滑行,觸感微癢,被他親吻過的地方,彷彿有一股酥麻的電流。
凌若夕用力咬住唇瓣,將漫上喉嚨的喘息吞下。
雲井辰卻沒這麼容易放過她,海藍色的帳幔被玄力掀開,緩緩垂落,很快,屋子裡就有讓人面紅耳赤的聲音響起。
就連天空上的月亮,也害羞的躲到了雲層後,不敢去看下方那幅溫馨的畫面。
凌若夕的撒手不管讓北寧帝徹底放了心,他貼出皇榜,細數凌克清七宗罪,其中最要命的一條,是通敵賣國!
為了以示公證,北寧帝下旨,將他推到菜市口斬首,讓百姓圍觀,監斬官由鳳奕郯擔任,大清早,從天牢通往菜市口的道路就被百姓圍得水泄不通,當鳳奕郯高坐在駿馬上,率領著侍衛隊伍,押送囚車出現時,現場立即嫌棄了驚濤駭浪。
百姓們瘋狂的叫囂著,往囚車上砸著垃圾,蔬菜、雞蛋、西紅柿,應有盡有,甚至還有調皮的小孩子,朝凌克清扔著石子。
場面一度失控,沒有人喜歡背叛者,百姓們是最忠誠的,也是最淳樸的,對待背叛者,他們同仇敵愾,一雙雙仇視的眼睛,噴火的瞪著囚車裡狼狽不堪的昔日丞相。
此時的他,哪裡還有以前的威風?就像是一個失敗者。
囚車緩慢抵達菜市口,凌克清被戴上枷鎖,推到中央的高台,鳳奕郯坐在上方的監斬位置,目光掃過四周群情激奮的百姓,似乎在尋找著什麼人。
「嗚嗚嗚!」嘴裡被塞了一塊臭襪子,凌克清卻不死心的拚命叫嚷,他不想死!他沒有錯!他是凌若夕的親生父親,他們不能殺他!
沒人知道,哪怕到了這一步,凌克清依舊沒有悔意,他期待著,凌若夕會出現,會把他從這個鬼地方救出去,因為他是她的父親啊,她怎麼可能見死不救?
可惜,凌克清到死也沒看清一件事,這個被他拋棄的女兒,早已換了個核心,不再是以前渴望著,期望著他另眼相看的傻瓜了。
午時三刻已到,鳳奕郯在萬眾矚目中拋下了行刑的令牌,劊子手舉起鋒利的大刀,刀刃反射著頭頂上這明媚、耀眼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