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歡喜的氣氛,但這些三大五粗的爺們,此刻紛紛紅了眼眶,淚眼婆娑的感慨著這段日子所經歷的種種,從失敗到反擊,從絕望到生機,這樣的心情,大概此生也難再出現一次。
「娘娘,大恩不言謝,老夫在這裡向你行禮了。」於老渾身顫抖著從椅子上站起,沖著凌若夕深深的鞠了一躬。
「多謝娘娘拔刀相助。」武將們齊齊起身,鄭重的行了一個大禮。
凌若夕眉頭忍不住皺了一下,衣袖輕揮,一股巨大的力量,托住眾人的膝蓋,阻止了他們跪地的行為,「這是我和衛斯理的約定,你們沒有必要感謝我。」
「可是不管怎麼說,是娘娘力挽狂瀾,保住了南詔的太平。」於老固執的說道,「老夫先前竟還懷疑娘娘的動機,實在是該殺!」
凌若夕不太適應這煽情的氣氛,在暗地裡,朝衛斯理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出面搞定。
衛斯理苦笑一聲,搖搖頭,「娘娘,這是大家的心意,您就收下吧。」
不論她出於何種目的出手,南詔的江山是因為她才得以保下,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對啊對啊,娘親,他們要表達感激,就讓他們做嘛。」凌小白在一邊扭動著身體,笑得花枝招展,「不過,就只是口頭感謝啊?」
他泛著精芒的眼睛,驀地轉向廳內的眾武將,話意有所指。
凌若夕嘴角一抖,已經預感到了他接下來想要說的話。
「這……不知道小少爺的意思是?」於老茫然的眨眨眼睛,有些沒聽明白他的意思。
凌小白有些難為情:「哎呦,你們這都不懂嗎?」
食指並拇指,做了個搓指尖的動作。
凌若夕一臉果然如此的模樣,手掌輕輕蓋住自己的面龐,媽蛋,她就知道會是這樣!
衛斯理立即瞭然,「小少爺不用擔心,等到回宮,我們會進行論功行賞的。」
不就是銀子嘛,南詔國給得起。
「呀,真的嗎?」凌小白本就璀璨的眼神,此刻亮得好似兩個燈泡,「哎呦,這怎麼好意思呢?娘親說過的,做好事不留名,小爺怎麼會收下銀子這麼俗的謝禮?」
不是你剛才口口聲聲說要的嗎?
衛斯理在心頭吐槽道,各種蛋疼。
「原來是這樣,小少爺,皇后娘娘,你們請放心,該給的謝禮,一個子也不會少,這是諸位應該得的。」於老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急忙開口。
「哎,既然你們這麼誠心,要是不收下,會讓你們的心意白費的,那小爺就勉為其難接受了吧。」凌小白連連點頭,彷彿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凌若夕已經不忍直視他那副小人得志的表情,眼角微微一抽,「多謝各位。」
喂!這種時候她不是該說點錢財是身外物之類的話嗎?不是該拒絕用俗氣的謝禮進行感謝嗎?為毛會這麼輕易就答應了?
眾武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總覺得這事有哪裡不對。
「娘娘,按照約定,如今北寧國的大軍已經撤走,我們是不是也該放人了?」衛斯理尷尬的咳嗽一聲,想要將話題轉到正事上。
凌小白率先出聲:「這怎麼可以?他在我們這兒吃我們的,喝我們的,連治病也是我們給的診金,請的大夫,這些銀子難道就白費了嗎?」
「可那是因為……」因為人家的傷勢,是他們搞出來的,作為俘虜,包吃包住不是理所當然的嗎?衛斯理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沒有因為,沒有所以,咱們供他們吃吃喝喝,不能就這麼打水漂了,娘親,你說是吧?」凌小白開始尋找同盟,閃爍著狡黠光芒的大眼睛,直勾勾盯著凌若夕。
「恩,有道理。」凌若夕仔細想了想,這才點頭,「北寧國的戰俘在我們這兒,吃的是最好的,用的是最好的,每天還有人日夜站崗,保護他們的安危,這些財力、人力,必須要由北寧承擔才可。」
「還有我們付出的心血!也得讓他們進行賠償。」凌小白眸光一亮,樂呵呵的說道,哎呦,這麼大一頭肥羊,不宰幾下,他都對不起自己啊。
他們母子二人一唱一和的說詞,聽得眾人愣愣的,仔細想想,似乎也有道理,但總有種哪兒不太對勁的感覺。
「那娘娘的意思是?」衛斯理小心翼翼的詢問道。
「列一張單子,將北寧國的戰俘在南詔的開銷,通通列舉出來,讓北寧照價償還。」凌若夕說得理直氣壯。
「這樣做,會不會太……無恥了?」於老低聲問道,他是真的覺得,這種事不講道義,完全是趁火打劫的小人行徑好么?
凌小白雙手叉腰,瞬間從椅子上蹦達下來,「什麼無恥?你才無恥,你全家無恥!」
哼哼哼,像他這麼正直,這麼可愛的寶寶,怎麼可能做出無恥的事?他會不會說話?
於老被罵得狗血淋頭,卻又沒那膽子反駁,只能訕笑兩聲,退到一邊,減弱自己的存在感。
「小爺這是替你們著想,你們不感激小爺,還污衊小爺的動機,太過分了。」說著,凌小白眼圈一紅,開始水漫金山。
明知道他的理由有多站不住腳,但看著這麼可愛的小奶包淚眼婆娑的樣子,不少武將心裡竟生出了幾分不忍,譴責的目光從四面八方朝於老投去。
「不就是向他們討要銀子嗎?咱們的確盡心儘力的保護了戰俘的安全,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沒錯,對付小人,就得用這種辦法。」
武將們開始用這樣的方式試圖催眠自己,說得多了,倒還真覺得這事沒什麼大不了的。
看看眼前這一個個被兒子洗腦的將軍,凌若夕心頭既好笑,又無奈。
不過,能得到一筆銀子的賠償,也不算是壞事,畢竟,這段時間,她的金庫,可沒幾次進賬啊。
入夜,凌若夕洋洋洒洒寫下了一張滿是數字的清單,仔細檢查過後,塞入信箋準備派人送去北寧。
「娘親,你太仁慈了。」凌小白脆脆的聲音忽然間在這安靜的空間里響起,凌若夕微微挑眉,看向桌前踮著腳,蹦蹦跳跳的兒子。
「仁慈?」他確定用詞正確么?她著實想不出,自己做了什麼事,竟能和這個詞牽扯上關係。
「對啊,你看看上面寫的數字,太少了。」凌小白一臉怒其不爭,「咱們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敲詐的機會,要合理的利用每一次機緣,錯過機會,會遭報應的。」
這話聽著怎麼這麼耳熟?凌若夕恍惚的記起,貌似自己曾說過類似的話語,嘴角忍不住一抽:「小白,人要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