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面上勒令所有商鋪退離南詔,但實際上,卻是轉明為暗,那些頂替悅來客棧的新客棧,全是換湯不換藥,仍舊是他的產業,不僅如此,他還在暗中發展著珠寶玉石、裁縫鋪,若干產業。
若是以前,這些產業於他來說,僅僅是閑暇時的一個調味品,但現在,卻成為了他為她所提供的堅實後盾。
「這些產業遍布整片大陸,加上東方家族昔日的資金,女人,本尊大概已經是天底下最富有的商賈了。」雲井辰得意洋洋的笑道,一副坐等她巴結、親近自己的模樣。
只可惜,凌若夕可不想和土豪做朋友,她淡淡的應了一聲:「哦。」
「你難道不覺得本尊很有錢?」她不是很喜歡銀子嗎?態度怎麼會這般淡定?
「錢不如權,權不如這個。」她緊握住拳頭,在雲井辰的眼前晃動了幾下,「只要實力夠強,這些東西,隨時都可以擁有。」
這次山寨被神殿的人血洗,對她來說,是難以接受的噩耗,但她仍舊逼著自己表現得與往常一樣,但有些東西,變了就是變了,她曾經也以為,只要手裡握有強大的勢力,就能肆意橫行,不用受任何人的欺辱,但她似乎想錯了,走錯了路。
勢力?陰謀?手段?這種種東西,在強權前,在絕對的實力下,屁也不是。
深沉的雙眼,閃爍著讓人恐懼的暗光,這樣的她,讓雲井辰看在眼裡,疼在心上。
「小一呢?」她轉瞬便將心頭涌動的刺骨仇恨壓下,朝門外張望了一眼,卻沒有見到小一的身影。
「他昨夜忙了一晚,本尊讓他回房歇息去了。」雲井辰淡淡然啟口。
「也好。」老頭的死,對他的打擊勢必極大,讓他休息休息,也是一件好事。
就在兩人的談話間,屋外有一陣腳步聲響起,說曹操曹操就到,小一的身影緩緩在門口出現,他眸子充血,眼袋紅腫,一副憔悴、虛弱的樣子。
就連那原本紅潤的面頰,此刻也蒼白的朝裡面凹陷下去,神色有些恍惚。
「不是說你回房歇息去了嗎?」凌若夕驀地從椅子上站起,一個箭步,飛身落在了小一身前。
「師姐,我睡不著。」他搖搖頭,苦笑道,他真的努力嘗試過,但只要閉上眼睛,那一具具屍體就會清晰的浮現在他的眼前,他們叫著他的名字,質問他,為什麼只有他一個人活著。
那種滋味,幾乎快要把小一給逼瘋了,於是,他再也坐不住,只能離開房間,不願一個人把自己關起來胡思亂想。
凌若夕能理解他的心情,他太善良,以至於善良到會惱恨自己的倖存,手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睡不著,你就四處走走,做點能讓你開心起來的事。」
「師姐,你不難過了嗎?」小一無法理解,為什麼昨天還滿心悲愴的,僅僅是一夜的時間,就能恢複得這麼冷靜。
冷靜到讓他以為,昨夜的那一切,都只是他一個人的噩夢,從來沒有發生過。
但他卻又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的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不論是師傅的死,還是絕殺前輩的死,亦或者,是那些慘叫,全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雲井辰敏銳的將他的話聽在耳中,眉頭頓時一皺,將手裡的茶杯放置在桌上,清脆的碎響,卻嚇得小一渾身一抖,小心翼翼的朝他瞥去一眼。
「好了,你嚇唬他做什麼?」凌若夕護犢子的一把摟住小一的肩膀,眸光略帶不悅的瞪著他。
雲井辰有些吃味,但看著小一那副宛如小白兔般唯唯諾諾的樣子,心頭那絲薄怒,立即煙消雲散。
「對了,昨天的事,你還記得多少?」凌若夕面色一正,略顯嚴肅的問道,如今暗水不在,倖存者又只有小一一人,不問他,她還能問誰?
小一動了動嘴角,神色已是一片慘白,顯然,那宛如人間地獄般的場景,仍舊深深的折磨著他。
「若是真的這麼痛苦,就不要再去想了。」縱然凌若夕想要知道整件事是怎麼發生的,但她也不願強迫小一。
這個少年單純得讓她忍不住想要去憐惜,去呵護。
小一用力咬住唇瓣,他不能再這麼沒用,不用再讓誰來保護他了!想要變得強大,至少不想再成為累贅的執念,悄悄的在他的心裡扎了根,他用力抓住凌若夕的衣袖,「我,我能行的。」
不似以往膽小、害怕的模樣,他此刻的眼睛,亮得猶如頭頂上這抹驕陽,堅毅、固執、倔強。
凌若夕心尖一顫,突然間有種,這個少年也終於長大了的感覺。
「進去說。」她主動牽起他的小手,卻被小一有些難為情的掙開。
他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接受這種方式。
凌若夕微微一愣,轉瞬便想明白了他的心思,頓時有些哭笑不得的搖搖頭,心頭的壓抑,此刻彷彿也散了不少,在上首的椅子上落座後,立即有一杯剛泡好的熱茶遞到了她的身前。
「嘗嘗看,本尊特地托他們從外邊弄來的雨前龍井。」雲井辰單手托住腮幫,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他知道,她近期的心情不可能太好,所以,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為她增添幾分歡樂與閑適。
傷痛能讓人成長,但陪伴,卻能撫平傷口。
凌若夕淺淺抿了一口,心思全然不在這熱茶上,「你說吧,把你知道的,慢慢說出來,不要急。」
小一深吸口氣,重重點頭,他閉上眼,努力回想著昨夜的一切:「昨天,師傅喂小少爺服用下了煉製出的解藥,那時夜已經很深了,師傅交代我在房間里照看小少爺,我不敢怠慢,所以就一直陪在小少爺身邊,後來,我聽到屋外有打鬥聲和慘叫聲傳來,以為又是隊長們在打打鬧鬧,起初並不在意。」
他陳述得極其緩慢,凌若夕卻聽得十分專註,不錯,山寨里時不時會有隊員、隊長打架鬥毆的事情發生,這是他們交流感情的一種特殊的方法。
「後來,我就看見師傅將房門撞開了,我轉過頭,屋外到處都是血,隊長們在院子里拚死阻撓,絕殺前輩一個人就對上了八個敵人,他們都穿著白色的長衫,全都戴著一張白色的紗巾,我看不清她們的樣子,只知道,她們是女子,且身手很強。」說到這裡,小一的聲線,已染上了絲絲顫抖。
凌若夕用力握緊了拳頭,絕殺已經是天玄的修為,卻一人獨自迎戰八名高手,可想而知,當時的戰況有多慘烈!
若是她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