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夕疲憊的閉上了雙眼,身體輕輕靠在了他的懷裡,即使是她,此刻也累了,倦了。
雲井辰輕輕擁著她疲憊的身軀,眸光略顯暗沉,「休息一下吧。」
或許是他的語調太過溫柔,又或許,是今天所見到的一切,太過沉重,凌若夕閉上眼,竟在短短的時間內,睡了過去。
即使是在睡夢中,她的眉頭仍舊緊鎖著,狠狠的擰成一團。
雲井辰看在眼裡,心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有些心疼,有些不忍。
小一捂著嘴,背對著他們二人,無聲落淚,那兩道在這荒涼的山巔,緊緊相擁的身影,莫名的讓他心酸。
雲井辰溫柔的將她抱回了房間,卻在進屋時,意外的發現,這間屋子,已被人翻亂了,衣物凌亂的散落在地上,她臨摹過的字帖,更是四處飛舞,白色的宣紙上,布滿了一個個血腳印。
他不自覺擰起眉頭,替她掖了掖被角後,這才動手,開始替她整理房間,屋外,小一也頂著兩個宛如核桃般紅腫的眼圈,提著木桶,開始沖洗地上的血漬,一桶桶涼水嘩啦啦潑下,瞬間被染紅,他幾乎忙碌了一夜,也沒能將地上的鮮血沖洗乾淨。
四肢早已疲軟無力,但他卻咬著牙,繼續干著活,似乎這樣,就能夠讓心頭的痛苦減少一些。
「別幹了。」雲井辰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的身側,握住他被凍得冰冷的手掌,「你也去歇息吧。」
他這副樣子,若她醒了,看著不知會有幾多難過。
小一怔怔的轉過身,在看見他的那一秒,慌忙抬手,用力揉搓了幾下自己的眼眶,「我……我不累。」
「或者,你更想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她面前,然後,讓她跟著你一起感傷?」雲井辰似笑非笑的挑起眉梢,嘴角彎起的弧線,略顯銳利,一句話,讓小一頓時面色一白,他手足無措的搖晃著頭,拚命想要辯解,卻又笨拙的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他真的沒有這麼想過,他只是閉上眼,就會想到師傅臨走前,將他緊緊護在身下的畫面,就會回想到,那些噴濺在他面頰上的溫熱液體。
「快去。」他勃然加重了語調,與其說是安撫,更像是命令。
小一唯唯諾諾的鬆開了握住木桶的手掌,吶吶的點頭,然後,雙腿全速邁開,好似身後有厲鬼在追趕似的,瘋狂的衝進了自己的房間。
雲井辰幽幽嘆了口氣,這沒有打掃乾淨的血跡,若是等她醒來,定然又會傷神,眸光微微一閃,趁著凌若夕還在睡夢中時,他驀地縱身一躍,離開了山寨。
約莫一個時辰後,清晨的濃霧逐漸散去,初升的太陽,從海平線上冒出頭來,一大幫家丁打扮的男人,從山腳走上山巔,手中提著打掃衛生需要的工具,他們排成一排,有序的進入山寨中,對四周狼藉、混亂的場面視而不見。
一名似是管家的老人,雙手叉腰,惡聲惡氣的吩咐道:「快,將這裡打掃乾淨,不許拖拖拉拉,不許偷懶,要是被我發現,每人扣一兩銀子。」
很快,山寨內人聲鼎沸,涼水沖洗著地板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甚至還有不少人爬上了山林間的大樹,修建著被鮮血染紅的枝椏。
凌若夕在片刻後蘇醒,她揉著疼痛的眉心,緩緩直起身體。
「醒了?」雲井辰隨手將一本書冊合上,峻拔的身軀此刻慵懶的斜靠在木椅上,鬼斧神工般俊美的面容,噙著一抹驚心動魄的笑,笑得極致溫柔。睜開眼就見到這幅動人的畫面,能淡定得了的,絕對是聖人!
凌若夕自問自己的修鍊還未達到這個地步,以至於,竟有那麼一瞬,看他看得失了神。
「呵,這副皮囊能夠引起你的注意,本尊很開心。」他戲謔的笑聲,將凌若夕渙散的思維重新給拉了回來。
指腹無力抵住額角,耳廓微微一動,聽到了外邊嘈雜的人聲,她蹙眉問道:「你大清早在搞什麼鬼?」
「只是覺得這個地方需要做一次徹底的大掃除,所以找人過來幫忙整理。」雲井辰說得雲淡風輕,好似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凌若夕眉心一跳,放下手指,定眼凝視著他:「大掃除?你是逗比么?還嫌山寨里的事不夠多?居然讓外人進來?」
誰敢保證這些人離開後,不會在外邊胡說八道?
她不願意讓自己的人,在死後,還受人非議。
「放心,既然本尊找了他們前來,就有能力讓他們守口如瓶,有些秘密,縱然想要說出去,也得有那個命才行啊。」他抿唇一笑,只是那笑容,卻帶著讓人毛骨悚然的冷意。
這話什麼意思?難道他打算在事成後,將人抹殺掉?
凌若夕猜了半天,仍舊沒能琢磨到雲井辰的心思,索性放棄了,她是正常人,和變態的腦迴路不在一條線上,情有可原。
她翻身下床,卻驚愕的發現,貌似自己身上的衣物,被人給更換過了,面色頓時一黑,眼刀咻地刺向木椅上的男人:「你乾的?」
「你那件衣裳,已經不幹凈了。」雲井辰回答道,卻是答非所問。
「你娘親教育你,和女人共處一室,可以擅自去脫她的衣物嗎?」凌若夕不怒反笑,但口氣卻極其犀利。
雲井辰聳聳肩,做足了無賴的架勢:「沒辦法啊,誰讓你是本尊的娘子呢?」
靠!這混蛋去死吧!
直到正午,負責打掃衛生的人,才勉強將山寨里的血腥清洗乾淨,他們開始點燃香爐,裊裊的香氣,從山脈各處蕩漾開來,香味沁人心脾,驅散著空氣里那股血腥的味道。
「你的人?雲族的?」凌若夕穩坐在大堂的上首,身下是被烘乾的白老虎皮,上面的血漬,已被洗得一乾二淨,但那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卻沒能逃過她的鼻息。
凌若夕不覺得噁心,反而覺得有些溫暖,這種感覺就像是所有人都還在她的身邊,陪伴著她,簇擁著她。
雲井辰一邊慢條斯理的煮著茶水,一邊道:「雲族不是已經在你的手裡被顛覆了么?」
「那他們是?」凌若夕遲疑了一秒,這才再度問道。
「你難道認為,本尊這麼多年,手裡只有一個世家作為底牌么?」雲井辰啞然失笑,看著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逗比,至少在凌若夕的眼裡,她是這麼解讀的。
「東方家族?」她猜測道。
「恩。」雲井辰輕輕頷首:「雖然南宮玉在位前,在整片南詔打壓本尊的勢力,只可惜,他到底還是差了不少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