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殺漠然點頭,與勉強還有幾分力氣的木堯梓一起,替他們檢查傷勢。
凌若夕則在四周轉了一圈,確定這裡沒有危險後,她才放下戒心,卷著袖口從岸上走入河中,手中的柳葉刀刷刷的穿刺幾下,一條條翻著魚肚白的魚兒們,接二連三漂浮在水面上。
「好厲害!」將她利落的動作盡收眼底,隊員們紛紛愣了。
「吃點東西。」凌若夕用一條削尖的樹枝將魚串成一串,扔在草坪上,準備替它們開膛破肚。
「我去撿柴火。」木堯梓拍著手站起身來,打算也盡一份力,誰想到,卻被凌若夕喝止。
「你是想要引來追兵么?」一旦他們點燃篝火,濃煙勢必會泄漏他們的行蹤。
「沒有柴火,怎麼吃?」木堯梓腳下的步伐猛地一頓,蹙眉問道。
凌若夕半蹲在河邊,一邊替清洗今夜的食物,一邊道:「生吃。」
「嘶!」抽氣聲此起彼伏,饒是這幫人神經再強悍,此刻也忍不住嚇了一跳。
喂!能別用這麼理所當然的口氣,說出這般可怕的話嗎?聽著真心讓人毛骨悚然啊。
木堯梓瞳孔一縮,目光從那不斷冒出鮮血的小魚身上掃過,臉色有些難看。
凌若夕似是猜到他的想法,眼眸一轉,嘴角揚起一抹戲謔的淺笑:「怎麼,怕了?」
這絕對是赤裸裸的挑釁。
眾人饒有興緻的躺在地上,看著他們兩人,也不出聲,有戲不看白不看,不論是木堯梓還是凌若夕,平日里都沒少折騰他們,一個是冷漠的隊長,仙風道骨,一個是女魔頭,如今他們倆人杠上,這幫人不知有多激動,就連身上的傷口,彷彿也不疼了。
「只有魔獸才會吃活生生的食物。」木堯梓拒絕變成魔獸,如此血淋淋的東西,他怎麼可能吃得下去。
凌若夕嘴角的笑頓時消失,神色略顯嚴肅,她將手掌上的鮮血用清水洗去,拍著膝蓋站起身,直視眼前神色淡漠的男人,一字一字輕聲問道:「後有追兵,同伴又需要休養,這樣的情況下,比起補充體力,你那些可笑的尊嚴有什麼意義?」
她的語調不重,卻偏偏讓眾人有些不敢直視,總覺得這樣的她,比起平日來,多了一分難以說出的威嚴。
木堯梓眸光一沉,唇瓣微微抿緊,神色有些不悅,有些惱怒。
「身為修行者,就算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不會餓死。」他沉聲說道。
「那若是身處絕境呢?」凌若夕反問道,她給他們的訓練計畫只是為了磨練他們的技能,可這些人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例如如何生存,例如如何利用四周的環境,活下去。
「我們還未到絕境。」木堯梓反駁道。
凌若夕頓時笑了,只是那笑帶著說不出的冷意:「沒到?現在沒到,誰能保證將來不會有那一日?什麼叫防患於未然,難道還需要我來說嗎?」
居安思危,她不希望他們有朝一日因為那些可笑的原則與尊嚴,而丟掉了性命。
「在深處絕境的時候,尊嚴有什麼用?比起這些不值一提的東西,我更希望你們用盡一切手段,活下去!別說今天吃的是生魚肉,就算是人肉那又怎樣?只要能夠活著,活著離開,也得一口一口給我咽下去。」她目光森冷,挨個掃過眼前的每一個人。
太過銳利的視線,讓眾人有些心虛,甚至有些面頰發燙。
他們雖然沒有說話,但心底到底是沒將她方才的所作所為放在心上的,吃生肉對他們而言,太陌生,他們甚至覺得沒有這種必要,但如今被她這麼一說,他們心裡難免生出了一絲慚愧。
就連絕殺,眼底也閃過一絲動容。
「有這個必要嗎?我們很強。」木堯梓不死心的說道。
凌若夕諷刺的看了他一眼,爾後,手指指向地上動彈不得的暗水等人:「很強?他們哪一個不比你強?可如今,你看看他們。」
喂喂喂,她不是在同木堯梓爭執嗎?怎麼突然將炮口轉移了?無辜受到牽連的七人面上有些訕訕的,被敵人暗算這種事,對他們來說,絕對是奇恥大辱。
木堯梓頓時啞然,血淋淋的事實就擺在他的眼前,他想反駁也無從說起,只是神色仍帶著一分不甘,似乎是對凌若夕的話,很不能苟同。
「我早在帶你們離開時就說過,這片大陸上的人,遠比你們想像中的還要奸詐,這個世界想要生存,僅僅只有武力是不夠的,就算你們再強大,那又怎樣?敵得過千萬兵馬?比得過敵人的心機手段?」猛地想到暗水等人傻逼逼似的自找死路的行為,凌若夕心裡壓抑了一整天的怒火終於如同火山般爆發了!
深邃的黑眸里,暈染上熠熠的火苗,「如果今日我們沒能及時把你們救出來,你們的命就得丟在那不見天日的牢籠中!太過高估自己,也太低估敵人,這就是你們訓練後的成長嗎?」
現場一片鴉雀無聲,她的話,宛如一把尖銳的刀子,直直刺中眾人的心窩。
她說得對,是他們太過輕狂,在入世後,見到的每一個人,實力都遠遠遜色於他們,心裡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便生出了一股優越感,一股捨我其誰的狂妄。
若不是有這樣的想法作祟,他們又怎會單槍匹馬闖入軍營,試圖救出凌克清?要不是有這樣的念頭滋長,他們又怎會中了敵人的奸計?害得她千里迢迢帶人前來營救?
暗水等人面色一暗,他們知道,凌若夕的話是為了他們好,心裡的慚愧愈發加深。
「你們好好想想吧。」她不願多說,唯恐心頭的怒火稍微剋制不住,就會做出什麼衝動的事來,要知道,上輩子她親手訓練出的新人可不少,一旦那些新手任務失敗,或是任務的過程中出現任何紕漏,她的處罰可不止是一番怒罵這麼簡單。
她煩躁的朝大山深處走去,臉色甚是寡淡,顯然是真的動了怒。
直到她離開後許久,現場仍是一片安靜,所有人都低垂下頭,在暗暗反省著自己的所作所為,尤其是暗水他們。
「其實,姑娘說得很對,咱們還是太嫩了。」一名隊長強撐著身體,倚靠在一棵大樹的樹樁上,神色黯然的說道。
「是啊,要不是這次姑娘帶人前來,或許我們真的會交代在那兒。」暗水長長嘆息一聲,臉上調侃、玩味兒的笑容,如今化作了黯淡。
聽著他們一個個開始自責,開始後悔,絕殺眼底隱過一絲笑意。
「知道錯就得認,就得改,不過在這之前,你們不覺得現下最要緊的,是去向凌姑娘道歉嗎?」絕殺提醒道,「她方才是真的動怒了,不想被她給惦記上,你們知道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