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她真的動了嗎?」少年滿臉困惑,「你不是說她渾身骨頭盡斷,丹田被廢,身受重傷,根本不可能醒來嗎?」
「你以為我是誰?我可是深淵中最頂尖的煉藥師!只要我想救,就算是閻王爺來收命,我也能把人從鬼門關給揪回來。」老頭說得信誓旦旦,但結合這些日子暗中的觀察,凌若夕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一個毒術超凡的人,煉藥術自然不可能差到哪裡去。
「啪。」臉頰上忽然傳來一陣火辣辣的刺痛,凌若夕雖然無法睜眼,但她卻能感受到外界的一切,例如疼痛!
「我知道你醒了,也知道我們說的話你都聽得見。」老頭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明明他才是打人的那個人,但疼得卻也是他,「我可給你吃了不少的頂級丹藥,等你醒來,要好好的用你的身體補償我,虧本的買賣我可不做。」
他難道不知道自己的話說得有多曖昧嗎?凌若夕突然間回想到,似乎在不久前,也有一個男人喜歡在她的身邊沒日沒夜的說著讓人浮想聯翩的曖昧話語。
心,有一瞬間的抽痛。
呵,她居然在自身都難保的情況下,還會惦記那個為她帶來了無數麻煩的男人。
「小一,去,把我的銀針拿來。」老頭撥了撥凌若夕的眼皮,又替她診脈,最後才吩咐道。
「師傅要銀針做什麼?」少爺一臉的不解。
老頭橫了他一眼:「讓你去就去,哪兒來的那麼多廢話!」
挨了罵,少年也不生氣,乖巧的退出木屋,準備去替他準備工具。
「待會兒我替你施針,放心,保證你今晚就能生龍活虎的蹦起來。」老頭用力拍打著凌若夕丹田的位置,她舊傷未愈,如今他又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拍中了她的傷口,凌若夕怎能不怒?但她就算再怒,也只能在心裡腹誹,誰讓她如今竟淪落到連自己的身體也無法操控的地步呢?
話雖如此,但當她聽見老頭說會讓她生龍活虎,她心裡難免升起了一絲激動。
沒有人願意成為一個有神志有靈魂的植物人,而她也不例外,她還有仇沒來得及報,她的兒子,如今還被困在山洞中,她有那麼多那麼多的事沒有解決,怎麼可以在這裡浪費時間?
「師傅,銀針取來了。」少年捧著一圈被羊皮布包裹住的銀針,針的大小長短不一,但無一例外,都是由千年寒鐵製成,那股冷氣,凌若夕再降書不過。
「給我。」老頭一把奪走少年手中的羊皮布,攤開在自己的大腿上,他盤膝坐著床沿,雙手咻地從銀針上方閃過,八個指縫,夾著八根不同的銀針,針尖銳利的光芒,極其駭人。
少年渾身一抖,顯然是吃過這銀針的苦頭。
凌若夕分明察覺到自己周身的幾大死穴被銀針刺中,疲軟了多日的身體終於感覺到了一絲力氣,緊閉的雙目顫抖著睜開,一縷刺目的陽光,讓她瞬間有種自己重獲新生的錯覺,機械的眨了眨眼睛,被陽光刺到隱隱發澀的瞳孔這才恢複了正常。
她吃力的想要從木床上起身。
「我勸你最好還是省點力氣,要是亂動扎錯了地方,你這條小命可就沒了。」聲音近在咫尺,凌若夕瞳孔一縮,立即轉動著眼波看向旁側。
坐在床沿把玩著銀針的老人頭髮花白,一張滿是駭人刀疤的容顏掛著一抹奇怪的笑,似新奇,似興味。
凌若夕頓時有種自己彷彿成了棧板上的魚肉,任他宰割的錯覺,在他那審視的目光下,背脊緩緩竄起一股寒流。
「咦,你不怕我?」老頭故意貼近她的眼前,那張可怕的容顏瞬間擴大,如果換做是尋常女子,或許會被他的樣子嚇住,但凌若夕卻仍舊是那副鎮定、冷靜的模樣。
老頭感到沒趣,他悻悻的癟了癟嘴:「又是一個悶葫蘆。」
於是,自從凌若夕醒來後,他就多了一項愛好,故意折騰她,想要看她變臉,但任憑他使出了渾身解數,甚至故意加重毒藥的分量,凌若夕也僅僅是蹙眉,沒有吭過一聲,到最後實在承受不住了,兩眼一翻,暈厥過去。
「我還從沒有見過骨頭這麼硬的女人,有趣,太有趣了。」老頭雙手背負在身後,繞著木床來回踱步,嘴裡不停的嘀咕著,時不時發出極其猥瑣的笑聲。
葯童默默的站在一旁,也不出聲,只是心裡對這陌生女人愈發的同情起來。
入夜,木屋外涼風呼嘯,簡陋的窗子被風吹得噼里啪啦直響,凌若夕被疼痛折磨得輾轉難眠,也不知那老頭給她下了什麼葯,已經過了一天,那股如同螞蟻啃咬般難熬的疼痛始終不曾消失,分分秒秒折磨著她的神經。
「你醒了?」葯童捧著一碗熱騰騰的米粥從屋外走了進來,屋內的燭光被風吹得左右搖曳。
凌若夕平靜的躺在木床上,冷眼看著他,晦暗不明的面色,在燈火下略顯詭異。
葯童被她這麼直勾勾的盯著,手臂頓時一抖,碗里的米粥險些撒了出來。
「這是我特地做的,你多少吃一點,不然,你一定熬不過去的。」葯童不敢直視她凌厲的視線,低下頭,紅著臉悄聲說道。
凌若夕沒有察覺到他的惡意,臉上的戒備頓時消散了幾分,雙手撐著木板,緩緩從床上坐起,每動一下,骨頭間都能感覺到一股刺痛。
「謝謝。」接過瓷碗後,她終於開口說話,這是自從她落下懸崖後,第一次出聲,聲帶有點刺疼,嗓音也不負以前的磁性,而是多了分沙啞。
「啊,你不是啞巴!」葯童驚呼道,但隨即立馬捂住嘴,「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
凌若夕吃力的搖搖頭,沒有同他計較,人在屋檐下,不該有的自尊,她不會在意。
「那個,你是從外面進來的嗎?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是不是向師傅師伯他們說的那樣,有很多很多壞人?」葯童難掩心頭的好奇,一個勁的向凌若夕打聽著龍華大陸的情況。
他從小就沒有離開過這個地方,只聽說過在這懸崖上,還有一片更寬廣的大陸,上面住著許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每每聽著這些,他總會忍不住去幻想。
「恩。」凌若夕淡漠的點點頭,這世上,人以群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善惡,他的說法也沒什麼錯。
「那你是好人還是壞人呢?」葯童歪著腦袋,雙眼清澈見底,直視著她,他只是單純的在說自己心裡的疑惑。
這個少年,乾淨得猶如一張白紙。
凌若夕微微擰起眉頭,「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