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雲井辰轉過身來,指了指房間中央的木凳,二人落座後,他親手為她斟茶。
「怎麼這麼晚還沒睡?」或許是那裊裊的白色蒸汽模糊了他的容顏,凌若夕竟在他的臉上看見了一絲還未消散的黯淡與落寞,關切的話語未加考慮的脫口而出,說出後,她自己也愣了。
她幹嘛關心他睡沒睡這種小事?
「你啊。」雲井辰似寵似無奈地嘆了口氣,火紅的衣擺拖曳在他的身後,燭光下,他精美絕倫的五官彷彿籠罩上了一層朦朧的光輝,神色略顯飄渺、黯然,「本尊只是在想,你說,權利這種東西當真如此誘人么?」
曾經的親兄弟,如今卻為了繼承人的頭銜,明爭暗鬥,甚至恨不得殺了對方,處心積慮的想要讓他這個親哥哥一無所有,值得么?
雲井辰永遠也無法理解雲井寒的所作所為,他是他的弟弟,雖然不是同胞,但他們的血液卻是相同的,那無法被任何利器斬斷的血緣關係,竟敗給了權勢,呵。
深幽的黑眸里極快的隱過一絲暗光,嘴角的笑染上了淡淡的自嘲與苦澀。
「本尊怎與你說起這些來了。」他瞬間便把心底所有的情緒壓下,再看去時,仍舊是那副邪肆不羈的模樣,彷彿剛才黯然神傷的人,只是凌若夕的錯覺,從不曾出現過似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還是說,因為是親人,所以你打算將自己的地位拱手相讓?」凌若夕諷刺的勾起嘴角,眸光犀利如刀,筆直地望入雲井辰那雙深不見底的鳳目里。
心尖最柔軟的角落隱隱泛起了一絲疼痛,雲井辰不悅的抿住唇瓣,「本尊可不是聖父。」
拱手相讓?他的東西向來只有他要或不要,怎會允許旁人搶奪?
氣勢如狂風暴雨般驟然轉變,那讓人胸悶的駭然壓迫感,席捲整個房間。
凌若夕滿意的笑了,這樣的雲井辰才是她認識的那個人。
「既然是這樣,還有什麼好煩的?」她眸光微微一閃,冷哧道,似在嘲笑著他的庸人自擾。
雲井辰愣了一秒,失笑道:「為什麼關心人的話從你嘴裡說出來,就成了另一種味道呢?」
若不是了解她的性子,他方才甚至會誤以為她是在故意嘲笑自己,這女人,偶爾說一句動聽的話,真的就這麼難嗎?無力的搖搖頭,他有些無奈,但更多的卻是感動。
她素來冷漠,對於不相干的人,即便是死在她眼前,她也不會出手幫襯一把,可是如今,她卻用這樣獨特的方式安慰他,勸慰他,這不是在乎還能是什麼?
嘴角緩緩揚起一抹驚心動魄的淺笑,笑得凌若夕渾身的寒毛一根根不自覺豎了起來。
擦,他笑得這麼妖孽做毛?
面頰有些發熱,她重重的咳嗽一聲,逼迫自己將目光從他的臉上轉開,她絕不承認,在面對著這張俊美到天怒人怨的容顏時,心跳會一瞬間的失控。
「看來你現在完全可以睡個好覺,那我就先走了。」媽蛋!她就不該一時心軟安慰他半句,看吧,好心永遠不會有好下場。
「陪本尊坐坐。」雲井辰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速度快得凌若夕甚至沒來得及戒備,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在他的面前,她似乎已經無法再做到將他當作敵人,時時刻刻的戒備著了,以至於,手腕落入了他的掌心,完全無法抽出。
惱怒的眼眸冷若冰霜,她渾身的氣勢更是凜冽非常:「鬆手!」
「留下來,陪本尊,好么?」臉上露出了一絲夾雜著委屈的祈盼,他定定地看著她,那模樣當真讓人狠不下心來拒絕。
凌若夕被他那雙充滿了蠱惑的眼盯著,險些迷失在其中,不知怎的,竟點頭應了,可當她反應過來時,心裡懊惱得不得了。
該死的男人!居然對她用美男計。
她悔恨得在心裡不住捶胸頓足,臉上的神色更是在瞬間變換了好幾次。
「你這樣的表情讓本尊實在是忍不住很想要捉弄你。」身體整個探過木桌,微涼的食指指尖戳著她的腮幫,他笑眯眯的說道,神色帶著說不出的愉快與高興。
凌若夕啪地一聲,反手就是一巴掌朝他這張近在咫尺的臉頰扇去。
雲井辰不躲也不避,即使挨了打,也看不出有任何動怒的跡象。
「你欠抽么?」凌若夕冷眼看著他這副欠虐的樣子,嘴角不自覺抖了抖,她發現,在這個男人面前,她似乎變得更暴力,更兇殘了。
這種無時無刻想要教訓他的想法是什麼節奏?
「娘子不知可聽說過一句古話?」雲井辰眸光曖昧,語調更是輕柔,宛如一片從天空上落下的羽毛,正在撥弄著凌若夕的一腔心潮。
她總覺得他接下來的話絕對不會是什麼讓她高興的話語,正打算拒絕去聽,誰料,他卻搶先一步說了出來。
「自古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不相愛。」他用著一副詠嘆調的語氣,好似在念著心頭信仰的聖經般,緩緩將這番話說出了口。
回應他的,是某人毫不留情揮出的手掌。
門窗緊閉的卧房裡,兩道人影閃爍不停,時不時還有噼里啪啦的轟然響聲從屋內傳出。
第二天,雲旭頂著一雙黑眼圈,目光幽怨的看著正在廳中準備用膳的二人,身上好似飄著一股怨氣,氣壓更是低得嚇人。
凌小白咬住筷子,眨巴眨巴一雙靈動的眼睛:「雲旭,你昨晚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嗎?幹嘛大清早就這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話音剛落,正在夾著一個小包子準備往嘴裡塞的凌若夕立即放了筷子,眸光微轉,落在雲旭身上,如雷達般審視的將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
「昨夜夢到了什麼?」她冷不丁的問題,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雲旭心底不知為何竟浮現了一絲不安,茫然困惑地看著她,但這眼神落在某個大醋缸的眼裡,卻是赤裸裸的『愛慕』,拳頭在唇邊緊握,他警告性的咳嗽一下,冰冷的眼刀刷地刺在了雲旭的身上,讓他渾身一抖,急忙收回了視線。
少主啊,屬下真的對夫人沒有別的不該有的想法,您老能別用這麼可怕的眼神瞅著屬下么?
「回姑娘的話,屬下昨夜一夜無夢到天明。」他眼觀鼻鼻觀心,說得極其嚴謹,深怕被人誤會,不過,配上他那副黑眼圈沉重的容顏,怎麼看都讓人難以相信。
「是嗎?我還以為你昨夜與哪家的女子在夢中神交,以至於今兒居然一副縱慾過度的模樣。」凌若夕淡淡然說道,平緩的語調,卻說出了足以讓人石化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