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完了?」凌若夕早已換下濕漉的衣衫,正悠然坐在一旁飲茶。
凌小白艱難地點了點頭,連說話的力氣也失去了,這麼大的院子,他靠著一個人打掃完畢,連他自己也佩服自己。
「幹得不錯。」凌若夕讚許了一句,「休息半個時辰,今天的修鍊還要繼續。」
不是吧,凌小白在心頭不斷哀嚎,她的這番話,猶如五雷轟頂,瞬間劈在他的頭頂上。
「不滿意嗎?那就再多加一倍的量,如何?」凌若夕莞爾一笑,只是嘴裡吐出的話,卻叫凌小白眼前一黑,只恨不得,立馬昏厥過去。
「回答呢?」凌若夕不悅地皺起眉頭。
為了不被娘親操練到死,凌小白苦著一張臉,淚眼婆娑的點頭,心裡的委屈宛如一條江流,正在瘋狂翻湧。
這世上還有比他更可憐的人嗎?好不容易才把娘親給盼回來,但迎接他的,卻是艱難痛苦的訓練!
黑狼默默地伸出肉嘟嘟的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無聲地安慰著他,希望他一路走好。
一千個俯卧撐,八百次揮刀,一個時辰的馬步,這就是凌小白今晚的訓練量。
看著月光下,在院子里蹲著馬步的兒子,凌若夕站在窗口,冷峭的容顏浮現了一絲柔色。
這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骨肉,是她唯一承認的親人,也是她這輩子最在乎的人,她怎麼可能不心疼?但是,她的兒子絕不可能是庸才,即便不是頂尖的王者,也必須要有自保的能力,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實力,只能被人欺辱,被人打壓。
她寧肯現在對小白狠,也不願意他將來遭受到不甘,卻無法反抗。
漆黑無光的眼眸里最後一絲不忍消失殆盡,只剩下一片決絕,就在凌若夕準備收回目光時,冷不防察覺到,院子里存在著的,第四個活著的生物的氣息。
她面色一冷,整個人從窗戶內飛身而出,身影如同鬼魅,滑過夜空,精準地飛向雲旭藏身的地方。
原本正在觀望凌小白鍛煉的雲旭,驟然感覺到左側凌空襲來的巨大力量,當即飛身竄出,同時抽出腰間的佩刀,渾身的肌肉高度緊繃,戒備地凝視著站在灰牆之上,正冷冷盯著他的女人。
被發現了……
他心頭咯噔一下,身上泛著的殺意如數褪去,收回刀劍,示意他並沒有任何惡意。
「又是你。」凌若夕眸光森冷,絲毫不掩飾對他的不歡迎,「你和你的主子一樣,很喜歡半夜偷窺嗎?」
雲旭很想知道,少主究竟做了什麼?竟在她眼裡落下這麼一個惡劣的印象。
訕訕地咳嗽一聲,雲旭這才道:「我只是奉命在此保護你與小少爺的安危。」
小少爺?
凌若夕冷冷地扯了扯嘴角,眼底的寒意愈發加深幾分,她怎麼不知道自己的兒子,何時成為了所謂的少爺?
「是他讓你留下的?」她沉聲質問道,顯然並不領情,「回去告訴他,我不需要什麼保護,更不需要旁人來擔心我和兒子的安危。」
不論是她的自尊,還是出於不想與雲井辰的太多的瓜葛,凌若夕都不願意領他這份人情。
「凌小姐,這話你若是見到少主,大可親自告訴他聽,恕我不能從命。」雲旭果斷地拒絕了她的命令,少主在返回雲族前,特地讓他千里迢迢趕來,若是就這麼回去,只怕少不了又是一頓責難。
凌若夕身上的寒氣有加重的跡象,整個人猶如一座千年難化的冰山,冷得滲人,「若你不走,莫怪我手下無情了。」
屋外多了一個人,這讓凌若夕怎能安心休息?多年來的警覺,讓她很不習慣四周突然出現的不相干的人。
雲旭深知,她並非是要挾自己,而是認真的,那宛如實質的殺意,幾乎要將空氣寸寸冰凍,但他卻挺直背脊,站定在凌若夕跟前,咬著牙,扛住她所釋放的威壓與殺氣,狠聲道:「恕我無法從命。」
「找死!」凌若夕徹底動怒,掌心凝聚了一團玄力,打算朝雲旭襲去。
若是以前的她,或許不是雲旭的對手,但如今,她的實力卻高出雲旭不止一截,重傷他,輕而易舉。
「即便凌小姐你今日將我斬殺在此,雲旭也不能從命。」雲旭固執地站在原地不動,好似完全沒有感覺到她的怒火般,對她躍躍欲試,即將迸發的玄力視而不見,「少主只是擔心兩位的安危,所以才會留下我在暗中保護,請凌小姐體諒少主一番心意。」
「哼,他這叫多管閑事。」凌若夕冷聲說道,語調里透著一絲譏諷,一絲嘲弄。
她從未請求過雲井辰保護自己,為何要領他的情?這世上從來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她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另有所圖?
仿若察覺到她的想法,雲旭的臉上浮現了一絲冷怒,「凌小姐,請不要曲解少主的心意,他對你並無所圖。」
凌若夕擺明了不相信,堂堂第一世家的人,卻對她千般好,即使離去,也要留下屬下保護她,若不是有所圖,那是為了什麼?
「他該不會是把心思動到我兒子身上了吧,恩?」凌若夕隨意罷罷手,散去了掌心凝聚的玄力,但心底的戒備與殺意卻一分不減。
在沒有摸清,雲井辰的目的前,對他的人,她絕不可能放下心來。
「凌小姐,少主他若是想要奪走小少爺,早在你身陷天牢時,已經得手,又何需等到現在?」雲旭憤憤不平地開口,黝黑的肌膚漲紅一片,心底對凌若夕的不領情感到惱火,即使她不願讓自己留下來保護,也斷不該曲解少主的一番心意。
這女人的心,根本就是鐵做的。
凌若夕一身寒霜,她承認,他的話有幾分道理,但除卻這個理由,還有別的解釋,說得通嗎?
似是看出她的不信,雲旭當即冷笑道:「少主為了讓你安然離開天牢,不惜讓我帶著族裡的靈藥,救下三王爺,以此作為交換,這才讓北寧帝下旨,釋放你出來,而我,為了送葯險些遭到王府的圍追堵截,剛擺脫,便被少主派到丞相府,貼身保護你的安危,到了現在,你竟還在懷疑少主,凌小姐,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
雲旭跟隨在雲井辰身邊多年,從未見過他對任何一個女子如此上心,自然不希望他被人誤解。
凌若夕微微一怔,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那日,他來到天牢,曾說過,必定會保她平安,原來指的是這個,難怪皇帝變臉會變得如此之快。
冷硬的心房,似是被什麼東西擊中,有一瞬的顫動,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