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絲毫沒弄明白,凌若夕那一眼究竟是什麼意思,只是被她那雙夜空般深邃的眸子盯著,有些不太自在。
「咳。」他握拳在唇邊輕咳一聲,隨後吩咐開席。
席間,三位姨娘恨不得把整個人黏在他的身上,又是夾菜,又是親手盛湯,看得凌若夕嘴角直抽。
若是換做年輕的小情侶,她還能自然接受,但眼前的四人,可是到了而立之年啊,畫面實在是缺少美感。
「你的兒子,是叫凌小白?」丞相吃過午膳,突然瞥見坐在凌若夕身旁,乖巧可愛的小奶包,難得的放軟了臉上的神色,低聲問道。
瞬間,眾人的注意力通通集中在凌小白的身上,似在評估他是否會成為丞相的心頭寶。
在這宅院之中,爭奪丞相的寵愛,已經成為了她們的習慣,以至於凌若夕這個外來者,便被當作頭號敵人。
「恩。」她淡漠地點了點頭,並沒有因為丞相的詢問,產生任何激動的情緒。
「那一夜後有的?」丞相再度問道,原本對凌小白的第一印象還不錯,但一想到六年前的事,他心裡頭便有些膈應,那件事,讓他成為了大臣們閑談時的笑柄,整整一年,才勉強擺脫走到哪兒都被指指點點的處境。
凌若夕眉頭一蹙,冷聲道:「當年的事,我忘了。」
她不願意在小白面前說太多有關於那一夜的事,更何況,或許是前身對那段記憶太過抗拒,以至於,根本沒留下多少東西給她,索性凌若夕也沒有要找那男人負責的想法,自己帶著個球,一樣活到了現在。
想到那一夜,凌若夕的腦子裡不經意閃過一抹火紅的人影,神色微微一僵,立馬將他的身影從腦海里拍飛。
縱然他與小白有著什麼密切的關係,也不關她的事。
丞相被她這不冷不熱的一句話,給堵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膝下的兒女,哪一個不是乖巧聽話的?誰敢公然挑釁、反抗她?
「若夕,對你爹說話,必須得有禮貌,別把外面不三不四的東西帶到府里來。」或許是見丞相臉色有些難看,二姨娘便沉聲提點道。
凌小白狠狠磨了磨牙,開始琢磨,要不要在晚上,偷偷給這女人下藥,讓她欺負他的娘親。
「對啊,再怎麼說,你將來也是要嫁給三王爺的人,要做當今的三王妃,可別到時候丟了咱們相府的臉啊。」四姨娘嬌滴滴地說道,一雙狐狸眼閃爍著怨毒與仇恨,她是在大夫人雪芹死後,才被抬進府的,聽說,是因為她的嘴唇像極了曾經的大夫人,以至於,飛上枝頭,僅僅是沖著這一點,她便對凌若夕這個大夫人的親生女兒,頗為怨恨,自然是抓住機會,就開始冷嘲熱諷。
凌若夕手臂微微一頓,放下筷子,淺薄的眼皮緩緩抬起,「三王爺?」
傳說中的未婚夫?
「難道你不記得了嗎?三王爺與你自幼定下了娃娃親,你娘還在世時,這段姻緣就已定下。」丞相一板一眼地解釋道,在提起大夫人時,他眼底閃過一絲沉痛。
凌若夕眼眸微微閃了閃,倒是沒有多說什麼,只要知道了對方的身份,其他的情報,她多的是手段弄到。
晚膳結束後,凌若夕沒有多待,牽著小奶包的手,朝著自己的院落走去。
「娘親,那個叫三王爺的人,有錢嗎?」凌小白眨巴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糯糯地問道。
「你是想說,若是他有錢,就讓我嫁給他,對不對?」凌若夕用力吸了口氣,對自己擁有這麼一個成天想方設法,希望把自己嫁給一個有錢人的兒子,默默地在心底落下淚來。
心思被自己的親娘猜中,凌小白有些難為情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尖,「人家只不過是在替娘親的未來著想,你想想看,若是娘親要嫁人,對方肯定得要有錢,最好相貌不錯,配得上娘親,然後呢,沒有孩子,寶寶才不希望有人來和寶寶搶娘親呢,最重要的是,對方一定要短命。」
「這樣才能有助於你得到銀子,對吧?」凌若夕幾乎連猜也不用猜,就知道他接下來的話。
這番話,這小子又不是頭一次說出口。
「上次是雲族的什麼少主,這次是三王爺,凌小白,你能不能想點別的有意義的事,恩?」凌若夕伸出手用力揪住他軟綿綿的耳朵,往卧房裡拽去。
凌小白疼得直跳腳:「娘親快鬆手啦!小爺的耳朵要掉了。」
「掉了更好,省得你成天聽些不該聽的,記些不該記的。」話雖如此,但她到底還是放輕了手上的力度,害怕不小心真弄傷的兒子。
黑狼老早就在凌若夕打算動手時,及時跳開,站在花園裡,朝著凌小白淚流滿面的背影,默默地揮了揮爪子,希望他一路走好。
很快,房間里便傳出了某兒子痛苦哀嚎的聲音,黑狼見怪不怪地用爪子按住自己的耳朵,避免魔音的騷擾。
自打被少主打發來跟著這麼一個奶娃娃後,黑狼或許別的沒什麼長進,但唯獨這顆心臟,被鍛煉得出奇強大。
入夜,凌小白眼角還掛著幾滴淚珠,嘴裡不停吐著小泡泡,睡得香甜,凌若夕從打坐中醒來,雙眸銳利如刀,越過大開的窗戶,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薄唇劃開一抹森冷的笑。
下一秒,房間內狂風大作,她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屋內,蜷縮在小奶包懷中的黑狼,警覺地睜開眼,看著融入夜色的人影,默默地替自己的保姆命哀悼,小心翼翼鑽出奶娃娃的懷抱,咻地一聲,追趕上去。
黑色的殘影在空中滑過,似一道幻影,飛出丞相府的高牆,幾個起落後,在一家花樓的瓦片上停下。
沒過多久,被兩名青樓女子簇擁著的公子哥,面帶微醺踉踉蹌蹌地從樓里走出,身上名貴的錦緞裹身,臨走時,還不忘向女子索要香吻。
爾後,跌跌撞撞爬上馬背,揮舞著手裡的馬鞭,一路絕塵而去。
凌若夕涼涼地冷笑一聲,飛身跟上,當馬兒歪歪斜斜鑽入一條暗巷時,她手中的匕首豁然出鞘,寒光乍現,一瞬間,便割破了對方的咽喉,血如泉涌。
清明愕然瞪大雙眼,左手吃力地捂住正在噴血的脖頸。
「下輩子投胎記得把這張嘴縫上。」拋下這麼一句冰冷肅殺的話語,凌若夕靜靜站在巷子的陰影處,冷眼看著他徹底斷了氣,這才滿意地笑開了。
她說過的,任何一個膽敢侮辱她寶貝兒子的人,她通通不會放過。
「看戲看了這麼久,你是自己出來,還是讓我請你出來?」忽然,她眼眸一冷,沉聲說道,糅雜了玄力的嗓音,猶如一道驚雷,炸響在暗中人的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