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一輛馬車緩慢地駛離皇城,車輪聲滾滾,車簾在晚風中搖曳著,蕭條、落寞。
「唔。」一聲低不可聞的嚶嚀從昏沉的少女口中發出,好似蝶翼般撲閃的睫毛微微顫抖了幾下這才睜開,而身體似是被石頭碾過,讓凌若夕吃疼地倒抽一口冷氣。
她這是在哪兒?
「吁!」家丁勒緊韁繩,挑開帘子,「大小姐,您可是醒了?」
「我這是在什麼地方?」凌若夕諾諾地問道,滿臉的驚恐與不安。
「大小姐,老爺吩咐了,讓奴才送您回老家的別院,約莫三日後便可抵達。」家丁不卑不亢地說著,再無了昔日的謙卑,出了這種事,只怕這位大小姐今後難再翻身咯。
「什麼!」凌若夕臉色驟然一白:「那娘親呢?」
「大夫人仍在府里。」
娘親不同她一起走嗎?一股涼意蹭地竄上心窩,凌若夕拚命搖晃著腦袋:「不!我不回去,我要見娘親。」
她掙扎著從馬車裡跳出,不顧身後家丁的勸阻,提著裙擺朝著皇城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繡花鞋在奔跑中落了半隻,白皙的玉足,被沙石磨出幾道血痕,身影狼狽。
此時,丞相府漫天縞素,佛堂的和尚正在前院做法,後院女眷紛紛身披白袍,跪在廳內,一樁棺槨擺放在偌大的廳房中,哭聲此起彼伏。
凌克清血氣攻心,已被老夫人攙扶到房中休息,留下三位姨娘在此主持大局。
一個時辰前,大夫人不甘愛女遭此下場,於房中上吊自盡,匆忙中,喪事只能一切從簡。
跪在大廳里的眾人,低頭悲戚,卻只聞哭聲,不見眼淚,大夫人自幼陪伴丞相,從他還未入朝為官時,就已嫁他為妻,二十年來,得盡寵愛,即便是後來嫁入府中的三位姨娘,也難以撼動她的地位,如今人一死,她們的機會可不就來了嗎?
二姨娘難掩心頭的得意,想到將來聖寵無限的日子,她高興得幾乎快要笑出聲來,忽然,府外傳來一陣吵鬧的喧嘩聲,一名家丁急匆匆小跑而來:「二夫人,大小姐她回來了。」
「什麼?」那賤人竟敢不尊相爺的命令,私自回府?二姨娘『咻』地從地上站起,臉上哪有半分悲戚?
「娘親,爹爹說過此生不許她踏入皇城半步,如今大夫人自縊,靈堂中,她卻公然喧嘩,此等不孝不義的女子,當以亂棍打出!」二小姐凌雨涵湊到二姨娘身邊,附耳低語道,「娘親,萬萬不可讓她見到爹爹。」
如今大夫人身死,難保爹爹不會顧念舊情,讓這凌若夕翻身。
二姨娘一想,也覺得是這個道理,大手一揮:「將大小姐亂棍打走,不得在府外吵鬧。」
「是!」十多名家丁手持棍棒從打開的府門內魚貫而出,砰砰的杖責聲,若隱若現,二姨娘怨毒地瞧著凌若夕在棍棒的無情揮落下,慘叫哀嚎的畫面,嘴角彎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啊!別打我!娘親!娘親……」凌若夕痛得在地上不停打滾,衣衫凌亂,髮髻鬆散,原本傾城傾國的容顏,此刻滿是泥濘與污血。
家丁們哪兒敢留手?正所謂狡兔死,走狗烹,人走茶涼,如今相府內,大夫人身死,大小姐失寵,早已不是昔日備受尊敬的貴人了。
「砰!」一根棍棒無情地砸在凌若夕的後腦勺上,她吃痛的呼救聲戛然而止,四肢抽搐幾下後,竟沒了生息!一股溫熱的液體從她的身下瀰漫開來,雙目瞪大,連那眼,也再沒眨過一次。
家丁心頭咯噔一聲,扭頭對視一眼,終是發現了此時的不尋常,「這,大小姐該不會是……死了吧?」
話音剛落,一股陰風在街道上竄起,懸掛在房樑上的白布,被吹得在空中打了個旋兒,簌簌地落下,正巧,遮擋在凌若夕的身上,白布的一角被鮮血染紅,丞相府內佛堂和尚的誦經聲,此刻猶如地獄的招魂幡,讓人打從心底發寒。
「怎麼回事?」二姨娘攜著凌雨涵從前院走來,剛走近,一股撲鼻而來的濃鬱血腥味,讓人作嘔,立馬有丫鬟送上手絹,她捂住鼻息,嫌惡地看著動也不動躺在血泊中的凌若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