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風華篇 第二十一章 試探

蔚家大哥說蔚藍雪怕貓狗等小動物,因為她小時候被小貓咬過,有心理障礙,對皮毛過敏,這對我完全不是問題。她喜歡吃甜食,不食辣,尤其偏愛冰糖燕窩,恰好也與我相反。他提起她的時候,表情如常,眼神中卻帶上幾許溫柔。我其實很猶豫,要不要將蔚相和德妃都是假扮的事告訴他,又覺得告訴他又能如何呢?難道他還要去報仇不成?他的仇人早就死了,又何必要破壞他心裡的平靜?

雲崢查到的資料是:蔚藍雪,蔚相的長女,虛歲十八,知書識禮,寫一手好字,性格溫柔嫻靜,精女紅,善廚藝,一年多前入宮封為德妃,半年後有了身孕,晉封為德貴妃。但這位德貴妃娘娘,進宮時卻沒有帶進一個自己家裡的使喚丫鬟,理由是不想培養心腹,在宮裡拉幫結派,據說此舉還曾經受到皇上的讚賞。當初服侍蔚家小姐的貼身丫鬟采凝,在蔚藍雪入宮後,蔚相開恩,還她奴籍,賞了筆錢讓她回老家。但從采凝老家得到的消息是,那裡根本沒有這個人。而蔚家的一些老家僕,也陸續放了奴籍歸家。雲崢分析,這個采凝,很有可能就是頂替蔚藍雪入宮的人,也就是現在的德貴妃。

侯府中有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落在了雲家鐵衛的眼裡,雲崢吩咐鐵衛只需盯著他們的動靜就行了。一切資料收集妥當,雲崢寫了張拜帖遞到丞相府上,攜我登門拜訪。

蔚相見到我,臉上並未帶上訝色,邀了我和雲崢入花廳小坐,他不動聲色地悄悄打量我,我明目張胆地大方觀察他,原來蔚錦嵐就是長得這般模樣,我現在才清楚了他的長相。

雲崢把禮物送上,笑道:「之前多虧相爺有心,讓馮太醫來幫內子診病,才發現內子有喜,雲崢在此謝過相爺。」

蔚相笑道:「雲世子太客氣了,老夫慚愧。」轉而看向我,「雲夫人身體可安好?」

我微笑道:「謝相爺關心,按馮太醫的方子服了葯,身子已無恙。」

「那就最好,早聞夫人大名,夫人在宮裡給太后講的故事,本相也覺得甚是新奇。」蔚相道,「不知道夫人怎麼會想出這麼有趣的故事?」

「相爺誤會了,我哪裡想得出來。」我笑道,「是我小時候聽一個老大爺講的,其實民間有很多有趣的傳說和故事,只是我打小就對這些故事感興趣,腦子裡記了不少罷了。」

「夫人如此聰慧,怪不得太后和各宮的娘娘都很喜歡夫人。」蔚相望著我道。

「是太后和娘娘們抬愛罷了,說起來,還沒有向蔚相道喜呢,德貴妃娘娘誕下皇女,真是有福氣。」我引開話題,果然蔚相定定地看了我一眼,笑道:「喜什麼,又不是皇子。」

「話不是這麼說。」我笑道,「這可是皇上的長公主,身份不比尋常。」

正說著,一隻粉白的波斯貓跑進來,後面跟著個小廝,見貓跑進花廳,嚇得站在門外,蔚相臉色一沉:「怎麼看著這畜牲的,跑到這裡驚擾客人。」

那小廝一臉驚慌,貓在我腳下磨蹭,第一個試探來了,我趕緊笑道:「好可愛的貓呀。」說著,一把拎起那貓的脖子,抱到懷裡撫摸它的脖子,見蔚相眼裡閃過一絲異色,笑道:「相爺也別罵他了,這小傢伙要亂跑,他也不能時時擋住。」

「今兒看到貴客的面兒上饒了你,還不給雲夫人道謝。」蔚相瞪了小廝一眼,小廝道了謝,我把貓遞給他,蔚相道,「夫人喜歡這貓嗎?」

「喜歡呀,我就喜歡這些貓貓狗狗的。」我笑道,「何況相爺這貓長得這麼漂亮。」

蔚相笑了笑:「那本相就將這貓送給夫人了。」

「真的?」我故作驚喜地道,「那我謝謝相爺了。」

雲崢在旁邊打趣道:「你倒不客氣,這是相爺的心愛之物。」

「不妨事不妨事。」蔚相笑道,「雲夫人喜歡就好。」

寒暄一陣,下人進來稟報酒菜備好,蔚相邀我們入席,我見了桌上的菜式,笑了笑,第二個試探來了。夾起一塊麻辣雞,我面不改色地吃下去,笑道:「相爺也偏好麻辣味嗎?那改天可以到侯府來作客,我請相爺嘗嘗我親手做的火鍋,我在滄都開了幾間火鍋店,生意還不錯,準備在京師也開一家。」

「火鍋?」蔚相見我又吃下一場麻辣雞,笑道,「那是什麼?」

「是我家鄉的一種美食。」我簡要講了講火鍋的吃法。蔚相感興趣地道,「如此說來,改日還真要到府上試試雲夫人的手藝了。」

「相爺能來,是我們的榮幸。」雲崢滿口應道,「內子還會弄些稀奇古怪的菜式,很多我都沒見過。」

「雲世子真是娶了一位賢妻。」蔚相見我面不改色地挑著有辣椒的菜吃,笑道。

彼此客氣一番,餐後送了甜品上來,正是冰糖燕窩,蔚相見我嘗了一勺便停下來,笑道:「怎麼,燕窩不合雲夫人的胃口嗎?」

「相爺,我素來不愛吃甜食,這燕窩太甜了。」我笑了笑,將我那碗燕窩推到雲崢面前,「雲崢,你幫我吃了,不要浪費。」

雲崢果真接過碗,也不嫌我吃過有口水。蔚相見我與雲崢卿卿我我的樣子,意味深長地道:「兩位真是伉儷情深。」我立即明白過來,大大方方一笑。這等舉動,斷然是大家閨秀的蔚藍雪做不出來的,而我對雲崢卻是做得再自然不過了,斷不是裝出來的。

餐後,蔚相邀雲崢和我去書房:「雲世子是咱們天曌國的才子,書畫皆是一絕,今兒世子難得到相府,不如請雲世子留幅墨寶如何?」

「相爺太客氣了,雲崢哪敢在相爺面前獻醜。」雲崢笑道,看向牆上一幅字,「相爺的門生方鴻大人,可是位大書法家呢。」

那字寫的是「書劍」二字,印有「仲卿」的方章,想來就是那位方鴻大人的字了。

「仲卿的字秀美典雅有餘,但『有女郎才,無丈夫氣』。」蔚相笑道,「先帝曾贊過雲世子的字『翩若驚鴻,婉若游龍』,雲世子又何必自謙。」

雲崢淡淡一笑,走到書案前,見書案上放著一幅畫,尚未裱糊,只用鎮紙壓著。我見那畫上畫著遠山流水,近處的一枝花枝上,立著一隻雲雀,不由贊道:「這畫是相爺所作嗎?運筆迅疾有力,用墨滋潤酣暢,動靜結合,氣韻生動,實仍佳作。」

蔚相怔了怔,笑道:「原來雲夫人也懂賞畫。」

雲崢臉上露出笑容:「內子之才,不亞雲崢。」

蔚相訝異地看著我,隨即笑道:「如此,不如請雲夫人給此畫題首詩如何?」

第三個試探來了。我揚起笑臉,一臉純真無害的樣子,執起筆,蘸了墨,略一思索,將王維的《畫》題到畫上:「遠看山有色,近聽水無聲。春去花還在,人來鳥不驚。」

蔚相目不轉睛地看著那首詩,半晌,才幽幽一嘆:「雲夫人果然才思敏捷。」

「獻醜了。」我將筆擱下,笑盈盈地道。

蔚相得了我的題詩,也不再勉強雲崢寫字了。隨意寒暄兩句,辭別蔚相,我們乘上回家的馬車。待馬車轉出街口,我倚在雲崢肩頭輕聲道:「你說,他是否相信我不是蔚藍雪?」

「等他找人驗完你的字跡,就可以確定你不是了。」雲崢擁著我道,「而他安排進侯府的人肯定會繼續觀察你,當他知道你的生活習慣與蔚藍雪真的完全不同,而非在他面前做戲,就會完全消疑,那些人也會撤走。」

「真是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我幽幽一嘆,「你說,蔚相會不會真的來侯府?」

「以他的性格,一定會來。」雲崢笑了笑,「而且,是在他驗完字跡,撤走監視你的人之後,所以還有一段時間。」

但願等他從侯府離開後,就真的完全消疑了!這以後的日子倒是清靜了,平安每日都過來學琴,我故意要把自己暴露在監視者的目光下,所以每次都選在庭院里。我與平安坐在池塘邊,雲崢坐在不遠處的涼亭里,燃著薰香看書。偶爾抬起目光看向雲崢,常常迎進他定定凝望我的幽深雙眸里,於是惹來平安不滿的輕嚷:「葉姐姐,你專心一點好不好?」

我不好意思地垂睫,平安學琴很努力,我讓她從樂器的構造和用弦上開始了解吉他,分步驟教她正確的演奏方法,訓練她的手指機能,以及聽力、節奏、速度練習和節拍控制等綜合運用。我把學習吉他的要點寫在紙上,讓平安帶回去,不忘練習基本功,但她學了幾天後跟我嚷嚷太複雜太繁瑣,然後眨著眼睛道:「葉姐姐,我只想學一首歌,彈會它就可以了。」

「什麼歌?」我好奇地道。她扭捏了一下,從荷包里掏出一張紙,我看到那歌上的歌詞,略略一驚,抬眼看她:「這首歌你從哪裡得來的?」

那紙上,赫然寫著黃鶯鶯的那首《葬心》,平安紅著臉,囁嚅道:「皇上每次來我們家,都要坐在落英樹下吹這支曲子,我求皇上教我,皇上都不肯理我,後來二叔說這歌是姐姐你唱過的,我求了二叔好久,二叔才把歌詞寫給我的,姐姐,你就教我彈這首曲子好不好。」

我怔忡出神,這首曲子,我記得我只在牢里唱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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