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見德貴妃神情怪異,臉色越來越慘白,關切地道:「雪兒,你不舒服嗎?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是……」德貴妃驚魂不定地回過神,避開我的目光,看向太后,臉色慘淡,「母后,兒臣突然覺得身子不太舒服,想先回宮……」
「那你先回去吧,你現在的身子不比尋常,千萬要當心。」太后見她臉色越發難看,溫和地道。
德貴妃點頭,宮女扶她站起來,她轉睫看了我一眼,目光驚疑不安,我淡淡一笑,她的眼角驀地一抽,就捂著肚子,滑到地上,慘叫起來。
眾人大吃一驚,太后驀地站起來,兩個小宮女嚇得臉色發白,趕緊去扶倒在地上的德貴妃,一眾妃嬪被眼前的狀況驚住了,我見德貴妃身下已經流出一灘血水,趕緊道:「太后,貴妃娘娘只怕是要臨盆了,快傳太醫和接生嬤嬤。」
太后也看見了,倒是不慌不忙,鎮定自若地吩咐道:「快把德貴妃送回德馨殿,路上小心侍候著。如意,讓人去傳太醫和接生嬤嬤,再派個人去皇上那邊說一聲。」
太后身邊的大太監如意三下五除二將混亂的場面處理好了,很快有太監宮女進來把德貴妃弄走了,地上的狼藉也有宮人來清理,這番變故下來,任誰也沒了聽故事的心思。太后打發了皇帝的妃嬪們各自回宮,我見狀也趕緊道:「太后,臣妾也不打擾您休息了。」
「等一等。」太后看了我一眼,屏退左右,才淡淡地道,「葉丫頭,你跟德貴妃可是舊識?」
我心中一驚,敢情太后笑眯眯的,卻早將德貴妃剛才那番變臉看在了眼裡。我趕緊答道:「回娘娘,臣妾今兒是初次見到貴妃娘娘。」
「是嗎?」太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心中七上八下,怎麼這太后的眼神也這麼讓人發毛,跟她那皇帝兒子一模一樣。
「是,臣妾絕不敢欺瞞娘娘。」我趕緊道。
「嗯。」太后聽我這樣說,只是意味深長地輕哼了聲,隨即轉了話題,「葉兒,你明日便要出宮了,本宮真是捨不得你,不如再留下來陪本宮幾天,你那故事,還沒講完呢。」
我一聽,冷汗都要流出來了,趕緊道:「娘娘厚愛,臣妾惶恐。娘娘以後想聽故事,可以隨時傳臣妾進宮,臣妾在宮裡待了半月,實在有些挂念家人,外子的身體一向不好,臣妾心裡很是擔心……」
「得了得了……」太后笑起來,「本宮知道,你只怕是想你夫君了吧?」她見我的臉燒起來,笑道,「也難怪,你與雲世子成親不過半載,難捨難分也是人之常情,我這老太婆再固執,倒像是棒打鴛鴦的黑面神了。」
我大喜過望,趕緊跪下給太后行禮:「謝太后體諒!」
「起來吧!」她笑道,見我站起來,招我過去,拉著我的手道,「你這丫頭說的,以後可要經常進宮來看本宮。」
「是。」我點頭。
太后想了想,笑道:「嗯,我看這樣,本宮讓皇帝下個旨,以後你可以自由出入皇宮,不用宣詔。」
「啊?」我怔住了,誇張了一點兒吧?太后見我驚訝的樣子,笑道:「可不準說不哦!」
你是太后,我敢說不嗎?我笑了笑:「臣妾謝太后恩典!」
德妃生產得並不順利,折騰了一天一夜,宮裡為德妃生產的事忙得人仰馬翻,畢竟這是皇上的第一個孩子。臨到出宮前,終於聽到孩子出世的消息,是位小公主,母女平安。
蘭香和梅香依依不捨地將我送到宮門,遠遠的,看到雲崢站在宮門等我,我加快腳步奔過去,雲崢張開雙臂,面帶微笑,溫柔地看著我,眼神交錯的瞬間,我的心頓時滿滿的、脹脹的。撲入他懷裡,我輕顫:「雲崢……」
「我來接你回家。」雲崢擁緊我,這個身體病弱的男人,卻給了我堅實的臂彎。他來接我回家,我心裡滿溢著幸福,擁著這個男人,我知道我想他,很想很想他。
回頭望了一眼宮門,終於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這個富麗堂皇,卻需步步為營的地方。雲崢牽著我上馬車,掩了車簾,我的唇尋到他的唇上,他低笑出聲,毫不反抗,任我為所欲為。輕喘著放開他,我輕聲道:「想不想我?」
他笑著點頭,我滿意地蜷到他懷裡,笑道:「我也是。」
「真的?」雲崢挑了挑眉,笑道,「聽說有人現在成了太后跟前的紅人兒,每天的日子過得不知道多滋潤,有空來想我嗎?」
「咦?」我不奇怪雲崢知道我的情況,雲家在宮中安插幾個眼線也不是什麼難事,倒是雲崢的語氣讓我極為興奮,「老公,你這語氣怎麼酸溜溜的?」
「有嗎?」雲崢哼了哼,我興高采烈地抱緊他,「有啊有啊,老公,我很高興呢。」雲崢啊,吃味呢,好難得哦。
「傻妞。」雲崢笑著揉我的頭髮,我像只貓兒一樣眯起眼睛,懶洋洋地享受他的愛撫,柔聲道,「雲崢,聽說城郊的觀音寺很靈。」
「嗯?」他溫和地問,「你想去?」
「嗯。」我抬起臉,笑道,「我們去好不好?」
「好。」雲崢不問我去做什麼,想也不想就答應。我的唇角勾起來,閉上眼睛,臉上有些發燙。聽說城郊的觀音寺,是天曌國最大的一座寺廟,供奉著觀音的真身和三十二個化身,聽說,那裡的送子觀音,十分靈驗。我的笑意加深了,成親半載,我的肚子里還沒有一點兒消息,和雲崢的房事雖不頻繁,但也很正常,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次流產的關係,留下了後遺症,心中隱隱有一絲憂慮,卻不敢找大夫,我怕聽到不好的消息。既然這世上有神佛,就去誠心求佛吧。
不好意思在雲崢面前只敬送子觀音,我給每座觀音像都上了香,在參拜送子觀音的時候,格外虔誠。參拜完站起來,覺得仍被雲崢識破了我的意圖,因為他看我的目光越發柔和如水,唇角帶著溫柔的淺笑。我的臉隱隱發燒,雲崢善解人意地沒有說什麼,只是牽著我的手,溫和地道:「我們回家。」
「嗯。」我柔順地跟他走出去,見觀音寺的香客並不特別多,有些奇怪地道,「不是說觀音寺很靈嗎?怎麼香火好像不太旺。」
雲崢隨意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淡淡地道:「這裡離禁軍兵營太近了,附近就是左羽林郎軍營。」
「呃?」我不解地道,「什麼意思?」禁軍兵營和觀音寺有什麼關係?我以前去普陀山,那裡還有個軍營呢,香火卻仍是旺得嚇人。
雲崢笑了笑:「禁軍擾民,已不是什麼秘密。」
「擾民?」我蹙了蹙眉,「天子腳下怎麼會有這樣的事?皇上不管么?」
「只怕難管。」雲崢輕嘆道,「禁軍的選拔,主要是六郡良家子,其中的左右羽林郎,是內府府兵,全都是官宦子弟,關係盤根錯節,不是那麼好處理的。」
「就是說,不是出身好,身家清白又有門路的人,是當不了禁軍的?」我蹙起了眉,這樣的軍隊,肯定難管,個個都是有來頭的,「官宦子弟怎麼會來當小兵?」
「這是一條捷徑。」雲崢見我不解,笑了笑,「升職快,進來鍍鍍金,出去就有軍功了,比在邊塞熬幾十年都管用。」
我恍然,拿現代的話來說,就是軍銜比較高但軍職比較低,隨即有些不屑:「那這樣的軍隊有什麼戰鬥力?」
雲崢笑道:「那倒未必,禁軍的戰鬥力不可小覷。」
「那又如何?且不說這個,如果禁軍真的擾民,已成隱患,長此以往,必成大禍。」我蹙起眉,「再說了,再怎麼有關係有門路,也是皇上的親兵,還能大得過皇上?」
雲崢看著我,淡淡一笑:「禁軍雖說是皇上的親兵,可是卻由殿前司統領,現在的殿前都指揮,是蔚相的舊屬。」
我悚然一驚,怔怔地道:「你是說皇上手裡沒有禁軍的兵權,兵權掌在蔚相手裡?」
雲崢點點頭:「可以這麼說。」
我突然有點同情皇帝的處境了,可以想像一個連皇城的守軍兵權都無法掌握在自己手裡的皇帝,心裡的憂慮和恐懼。這京城朝堂的關係,真是波濤暗涌,一不留神,便會被人吞了骨頭,死無全屍。
和雲崢一路聊著,已走出觀音寺,步下台階,準備上馬車,前方突然一陣喧鬧,舉目望去,卻見四五個禁軍守兵,圍著一個清秀的小姑娘調戲。小姑娘嚇得眼淚直流,她身旁一個六旬左右的老者苦苦哀求:「各位兵爺,你們饒了我孫女吧……」
一個禁軍守兵推開他,罵道:「死老頭,滾開,別壞了兵爺我的興緻!」老人被他推倒在地上,我見附近人來人往,卻無人上前圍觀,看來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面,百姓敢怒不敢言。
「爺爺!」小姑娘見老者被推倒在地,想撲過去,被幾個人拉扯住,眾人嬉笑道:「小姑娘,跟咱們幾個去玩玩,爺少不了你的好處……」說著就拖著她往前走。
小姑娘的爺爺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老淚縱橫,拚死阻擋:「幾位兵爺,你們行行好吧,我就只有這麼一個孫女啊,你們不能這麼糟蹋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