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雲崢,我想了想,決定去找安遠兮,我要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我知道這個消息對他的打擊,如果他真的不能接受……,我咬咬唇,也沒什麼大不了,我只是有一點點喜歡他而已,離了他我就不過日子了么?徑直走進他的辦公室,安遠兮見我進來,從椅子上站起來,不自在地道:「我去看看綉場。」
「站住!」我低聲喝道,安遠兮頓了頓,我走到他面前,「你要一直躲著我嗎?」他僵著身子,垂睫不語。我咬了咬唇:「我的過去,令你那麼難以接受嗎?」
「我……」他垂頭看地,喃喃地道,「我只是覺得太意外了……」他沒有對我疾言厲色,讓我心裡反倒不安,這書獃子一時半會兒肯定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他的經歷太單純,道德觀念又太腐舊,我不光彩的過去勢必成為他感情上的污點,會令他很痛苦,若是他需要時間去理清思緒,我願意給他,因為我珍惜和尊重他的感情。來到這個世界,我認識的男人,無一不是在計較、在盤算。楚殤說他愛我,可是他的愛只是自私的佔有;宇公子看似在乎我,可我不過是他眼裡一個新鮮的玩具;鳳歌說若沒人愛我,便由他來愛我,可是任我與他相交再深,我也觸摸不到他的內心;冥焰口口聲聲叫我老婆,可是他更像一個心血來潮的孩子,我甚至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莫名其妙的喜歡我;烏雷贈我金刀,不過是在炫耀他自己的優秀出眾……。沒有一個人,像安遠兮這樣默默守護在我身邊,他對我的喜歡,是純然的喜歡,一點一滴付出他的關心,沒有功利、沒有算計,我要的不過是這樣一份簡單的感情,我不是一個木頭人呵,安遠兮如此對我,我如何能夠無動於衷?
「我沒想過要瞞你,本來我是想好了,要找機會跟你說的……」我囁喃道,然而青樓那段經歷,如此不堪,我仍是說不出口。安遠兮,你只知道鄙夷青樓女子敗壞了社會風氣,又怎知她們倚門賣笑背後的血淚。若我當真一五一十地說出來,你也許會更痛苦。
安遠兮沉默半晌,輕聲道:「我沒怪你……」
「真的?」我又驚又喜地拉住他的手,他像被火石燙到,手猛地一縮,我的手尷尬地停地半空。我怔怔地望著自己的手,抬起眼,看著他俊朗的臉,他別過頭,臉色有些蒼白。心裡驟然一陣劇痛,他不怪我,但是他仍然在意,這必然成為他心裡的一根刺,即使今天他勉強接受了我,這根刺仍然會橫在他心裡,指不定什麼時間就會刺破心肺。
身子有些冷。沒什麼的,我不過只是有一點點喜歡他罷了。我退了兩步,安遠兮抬眼看我,見到我眼中的痛楚,安遠兮一驚,想伸手觸碰我的肩膀,又驀地縮回手,蹙著眉:「葉兒……,你不用擔心,我會讓娘親來提親的……」
原來你以為我擔心這個?我搖著頭,慘笑!是因為我昨晚與你發生了親密關係,你要負責么?傻瓜,我又不是處女,要負責也輪不到你!我可憐的書獃子,你自己心裡都那麼難受了,實在不用這樣勉強來照拂我的心情!而且,我也沒有多麼喜歡你,受傷是有,不是你勉強自己對我做出不自然的安慰,而是你神經質的緊張縮手。不要騙我了,獃子,你本來就沒有我聰明,你動動胳膊,我便知道你要做什麼。
「不用來提親了,傻瓜。」心為什麼那麼痛?我明明就沒有多麼喜歡他!可是卻彷彿有人在心裡抓扯,將心擰成一團。我木然地道,「你知道我以前是青樓女子,昨晚那種事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安遠兮的臉頓時變得慘白,呵,對不起,書獃子,你的清白我賠不了了,你只當,被狗咬了一口吧。不能再呆在這裡了,再呆下去我就要痛得窒息了,我轉過身,拉開門跑出去,安遠兮在後面緊張地喊我「葉兒……」
不要叫我!再叫我就會賴著你了!淚涌了出來,我奔出後堂,奔進後院,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兒吧,迎面撞上一個黑影,我還未反應過來,只聽到安遠兮魂飛魄散的驚叫:「葉兒……」身子驀然被一股大力推出去,我跌倒在院子里,手肘擦在地上,頓時一陣劇痛,我吃力地抬起身子,回頭看過,眼前的一幕令我睚眥欲裂:「安遠兮!」
他雙目緊閉倒在上,身上壓著一個散開的貨櫃,我趕緊衝過去,推開他身上的木箱,扶起他的頭:「安遠兮,你怎麼樣?」手觸到他的後腦,一片溫熱濕潤,我抽出手一看,手已被鮮血染得通紅,頓得駭得魂飛魄散:「安遠兮,你給我睜開眼睛,你給我醒過來……」
綉庄的夥計驚慌失措地站在旁邊:「葉姑娘,我,我不是有心的,我扛著貨出來,你突然撞過來,安總管撲上來把你推開,我沒穩住,貨箱才砸在他身上……」
「你閉嘴!」我的淚涌了出來,瘋了似的喊,「去找大夫,快去找大夫!」
他趕緊跑出去,我緊緊抱住安遠兮,眼淚一滴滴掉到他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安遠兮,你不要嚇我,你醒一醒,你不要折磨我了,求求你醒一醒……」
秀姐和店裡的夥計跑進後院,見狀大驚道:「葉姑娘,先把安總管抬進屋去吧……」
「為什麼他的血止不住?為什麼血一直流?」我驚慌地看著手上的血,趕緊又捂到安遠兮的後腦上,「他會不會死?會不會死?」
「葉姑娘,你別自己嚇自己,大夫就快來了,先把安總管抬進屋去!」秀姐蹲下身,冷靜地抓著我的肩膀,「這個時候你可不能亂了陣腳!」
夥計把安遠兮抬進了我辦公室的軟榻上,我盯著滴了一路的血跡,紛亂的頭腦稍微清醒了些,轉頭對秀姐道:「去找些棉布,先把他的傷口捂住,再去看大夫來了沒有?」
一層又一層的棉布緊緊捂在安遠兮的傷口上,我的淚又湧出來:「安遠兮,我不讓你死,我不准你死,你給我醒過來。你這獃子,聽我說了那麼傷人的話,為什麼還要追出來?你給我醒過來……」
「葉姑娘,大夫來了!」秀姐領了一個老者進來。我急忙站起來衝過去,語無倫次地道:「大夫,他傷了頭,一止在流血,身上被貨箱壓過,你檢查看看有沒有傷到骨頭……」
「姑娘,你別慌,我會處理的。」大夫檢查了安遠兮的傷口,先幫他止血上藥包紮,然後幫他診脈。我見大夫蹙著眉,緊張地道:「大夫,他怎麼樣?」
「病人的脈搏時強時弱,呼吸和心跳都很紊亂,他的外傷本不嚴重,但血脈波動很大,說明他腦中意識很混亂,使血液促流,以至血流不止。」大夫道。
我焦急地道:「那會怎麼樣?他的血不是止住了么?他什麼時候能醒?」
「情況不容樂觀。他外傷的血雖然用藥物止住了,但如果血脈繼續這樣波動,很容易又流血不止……」大夫嘆了口氣道,「如果他一直不醒,能不能活要看他的運氣和造化了?」
我如中雷擊,頓時呆住了。大夫道:「我給他開些葯,你們派個人跟我回去抓,按藥方煎給他服用,外傷我每日過來檢查一次,還有,病人現在不能移動,一切等他醒過來再說。如果能醒過來,就沒有大礙了。」
秀姐送走大夫,走進辦公室,見我還獃獃地站著,擔心地道:「葉姑娘,現在該如何?」
我回過神,頓時覺得全身發軟,扶著桌子坐到靠椅上,我輕聲道:「秀姐,綉庄暫時停業,我不想有人吵到安總管養傷,你跟工人們說一說,停業期間我不會扣他們工錢。還有,麻煩你讓人回去通知小紅,讓她給我準備些衣物被褥送過來,另外再通知安大娘一聲。」
秀姐掩了門出去,我搬了凳子坐到軟榻前,握住安遠兮蒼白的手,望著他死氣沉沉的臉,輕聲道:「安遠兮,你醒過來好不好?你腦子那麼亂,在想什麼?你是不是很生我的氣?對不起,我不該說那些渾話來氣你,你醒來罵我好不好?只要你醒過來,不管你怎麼罵我,我都不生氣,好不好……」
我望著他毫無血色的臉,說了很久,期望有奇蹟發生,但安遠兮就像是僵死了一般,一點反應也沒有。抓藥的夥計回來了,我安排去院子里煎藥。秀姐很快也帶著安大娘、安生和小紅來了,安大娘進門看到安遠兮的樣子,臉抽了一下,噙著眼淚走到軟榻旁邊,我趕緊站起來,扶她坐到凳子上,她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眼淚流下來,喃喃地道:「我這是造了什麼孽……」
我咬緊唇:「對不起,安大娘,是我不好……」她握緊安遠兮的手,獃獃地看著他,一句話也不說。小紅把被褥搬進來了,我趕緊拿了一床蓋到安遠兮身上,低頭見安大娘一直默默流淚,心中一酸,對安生道:「你看著大娘和公子,我去院子看看煎藥。」
「姑娘,我去吧,你留在這裡。」小紅趕緊道,拉了秀姐出去。我走到榻前,陪坐在安大娘身邊,望著安遠兮發獃。突然,安遠兮身子一抖,頭輕輕搖了搖。我瞪大眼,安大娘柔聲喚他:「遠兮?遠兮?」
他在昏迷中蹙緊眉,表情極為痛苦,我伸手碰了碰他的額,感到火一般的灼熱:「他發燒了!安生,再給他加一條棉被!」我站起來,打了一盆水,絞了毛巾冷敷在他額頭上,可他仍是不停地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