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睡得不踏實,所以當官兵衝進房的時候,我立刻就從床上翻坐起來。一頭霧水地被帶到樓下大廳,看到月娘和其他人都被押到大廳,府伊大人板著臉宣布:「朝廷懷疑倚紅樓與無極門孽匪楚殤有勾結,現在查封倚紅樓,所有人等,全部押回府衙大牢候審。」
月娘臉色頓時變得慘白,我微微一笑,玉蝶兒呀玉蝶兒,你終於動手了么?你早不動手,晚不動手,偏偏在楚殤想帶我走時動手,看來這次是連老天都在幫我,我該怎麼謝謝你啊,玉蝶兒?姑娘們一聽要坐牢,頓時哭叫起來,直呼冤枉。有人在那裡叫罵,無非是那姓楚的每次都是找月娘,與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憑什麼抓我們等等。大難臨頭各自飛,人性的醜陋在這一刻得到最大的發揮,月娘啊月娘,看來你一心想「幫助別人」,承你情的人還真是少呢。
我們被關進了陰暗潮濕的府衙大牢,月娘是最大的嫌犯,被單獨關著,我和其他姑娘們關在一起。空氣里瀰漫著一股腐肉的惡臭,不時有老鼠從這頭竄到那頭,引得這些嬌滴滴的姑娘們大聲尖叫。有人在哭、在低聲咒罵、在怨天尤人,我冷眼看著這世間百態,彷彿在看一場戲。有人看到我譏誚的冷笑,衝到我面前,厲聲指責:「是你!都是你這騷貨!自從你來了倚紅樓,咱們就沒消停過!一會兒被停業,搞個花魁大賽還差點變成暴亂,現在又累得我們大家都被關進大牢,你還敢這樣幸災樂禍地笑!你真是個掃把星!」說著,就在我身上抓打起來。
這個潑婦!我認得她是「超級花魁」參賽姑娘中的一個,好似叫什麼霜的。臉上忽地一痛,靠,這些個女人沒事留這麼長的指甲就是用來抓人的?紅葉護到我身上,替我擋住她的利爪,呵斥道:「落霜!你瘋了么?我們被關進牢里,跟卡門妹妹有什麼關係列!別隨便找個人就可以當你出氣的對象!」
「不關她的事?」落霜惡狠狠地瞪著我道,「別把我們當傻子,你以為我們不知道,那楚公子每次來明裡是找月娘,實際上暗地裡是找這個騷貨,不要臉的東西,跟了寂將軍還不安生……」她一邊罵一邊又動用她的指甲大法,紅葉眼看就擋不住她。突然,她被人凌空拎了起來,往牆角一甩,摔了個仰翻叉。我詫異地望上去,見玉竹站在前面,對著摔得七葷八素的落霜道:「長點出息好不好,到了大牢還要讓人看笑話!」
其他姑娘面面相覷,都不出聲,落霜揉著摔痛的地方瞪著玉竹道:「玉竹姑娘要為那騷貨出頭么?」
「我想圖個清靜,你們若有誰再在這裡鬧事,別怪我對她不客氣。」玉竹陰冷的語氣令在場的姑娘都打了個寒顫。那落霜想再說什麼,終是被她的陰冷嚇住,一個字也不敢再多言。我唇角浮出嘲笑,看來還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呢。
不過,玉竹今日會幫我解圍,倒是我沒想到的。我看她收拾了落霜之後,便靠到牆角去坐下,眼神掃過來,看到我偷偷打量她,面無表情地垂下眼瞼,閉上眼睛養神。我見了她剛才那一手,已經確定她是會武功的了,再看她身在獄中安之若素,與這些姑娘們的慌張大相徑庭,更覺得她的來歷不簡單。
紅葉見事情平息下來,鬆了口氣,轉過頭看我,輕聲道:「妹妹沒事吧?呀,臉劃破了,這麼長的傷口,不知道以後會不會落疤,這該死的落霜……」
「沒事的姐姐。」我制止紅葉想罵人的衝動。臉上火辣辣的疼痛讓我知道傷口肯定不小,不過那又如何?我本來就不是美女,就算是多條疤又怎麼樣,不過是讓我以後更安全。
紅葉蹙緊眉看著我臉上的疤,擔心地道:「可惜在牢里沒有葯,要是發炎的話就不好了……」
「真的沒事,姐姐。」我微笑著拍拍她的手,「一點小傷,別擔心,會好的。」
落霜見我滿不在乎,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扯了扯唇角。我懶得和她起衝突,何況她也沒有說錯,我的確是個掃把星,倚紅樓的霉運,歸根到底,都能和我扯上關係。今兒也的確是我累得她們蹲大獄,那日玉蝶兒夜探將軍府,我給他出了那個主意,就一直在等這一天,只要這一天來了,我就知道我的計畫成功了。
楚殤呵楚殤,你做夢也不會想到,你會被你一直玩弄在股掌之間的禁臠反咬一口吧?我冷笑起來。不知道你現在如何了?是跟我們一樣被官兵抓進了大獄?還是從此狼狽出逃、亡命天涯?不管哪一種,都足以剷平你的勢力,僅僅是你的武功,已經不足以對我造成威脅。我終於擺脫你了呵,楚殤!
想起那日在玉蝶兒口中聽到那個為朝廷所不容的無極門,我便直覺地感到那個殺手組織跟楚殤有莫大的關係,所以我告訴玉蝶兒,楚殤就是無極門的門主。只要他想個辦法,將楚殤的身份揭穿,無極門便會土崩瓦解,這個殺手組織不存在了,自然也不會再有人追殺玉蝶兒了。
玉蝶兒對我的話雖然半信半疑,但這是他唯一的出路,試一試總比什麼都不做強。不管他是找點什麼無極門的東西放在楚家讓官兵查到也好,或是冒無極門的名犯點什麼案子也好,只要將一點蛛絲馬跡留在楚家,再通知官府查下來,楚殤都吃不了兜著走。
玉蝶兒自然是不知道我的心思,我並不是真的想幫他,只不過想通過他的手除去楚殤。萬一我猜對了,玉蝶兒便可以脫險,楚殤便會失勢,我與玉蝶兒皆大歡喜;萬一我猜錯,楚殤根本不是無極門的門主,也是我存心讓玉蝶兒陷害他,他一樣會失勢,而玉蝶兒就比較倒霉,繼續被真正的無極門追殺,一箭雙鵰,也報了當初被玉蝶兒下迷香之仇。無論是猜錯還是猜對,對楚殤都是致命的打擊,對我都有百利而無一害,這樣的好事,還是通過玉蝶兒的手來完成,不用我去費神。我冷笑起來,葉海花啊葉海花,古人說最毒婦人心,還真是一點都沒有說錯呢,借刀殺人這種事,也能無師自通。
不過在當時,我並不指望這個計畫一定能成功,畢竟這個計畫是很兇險的,萬一玉蝶兒行使這個計畫的時候出了一點意外,就有可能胎死腹中,所以我仍然不能放棄宇公子這張牌。一想到宇,我苦笑了一下,如今好了,這個計畫成功了,我可以安安樂樂地在這個時空活下去,不用再擔心沒有自由,不用再指望想誰來幫我。我的目標一直都很簡單,擺脫楚殤,擺脫生命隨時會被人拿走的陰影,自由地活下去。
至於朝中的假丞相、宮中的假德妃、九爺府上的傻大哥,跟我有什麼關係?我設計了楚殤,雖然是為了我自己,但也算是為蔚錦嵐和蔚藍雪報了仇了,從此,我與蔚家貨銀兩訖,再不相干。我當初心心念念地想告訴宇的秘密,就讓它深埋在心中好了。昨晚楚殤的話,對我也有一絲警醒,連他這個沒見過蔚藍雪的人,只是憑收集的資料,都能發現我其實是個假貨,那蔚大少與蔚藍雪是兄妹,就算他神經有些大條,也不可能連自己妹妹都認不出,畢竟我只是佔有了蔚藍雪的身體,卻沒有一絲她以前的記憶,真要證明,沒準反倒惹禍上身,讓人以為我別有所圖。想到當初我一心妄想著與蔚彤楓相認,以證明身份,可是我能拿出一絲一毫能證明自己是蔚藍雪的證明么?朝中的假丞相和宮中的假德妃,既然敢假冒,必然對蔚家的情況一清二楚,假做真來真亦假,這世上的事,原本就是這麼荒謬。我既無心與宇公子多作糾纏,更是沒有證明身份的必要。宇……我心中一痛。今生不能與你相濡以沫,便相忘於江湖。也許當我們都老去的時候,偶爾坐到落英樹下,在如雨的落英中,會想起年輕的時候,你曾經也做過一些傻事,為一個叫卡門的青樓女子雕過發簪,綰過她的青絲,牽過她的手,聽過她的醉言,只要偶爾想起來,就夠了。
我靠在牆上,閉著眼睛,回想起我與宇公子相識以來的一幕幕畫面,他懶懶的笑容,他溫柔的擁抱,他洞悉我心的眼神,他甜蜜的吻,他無法觸摸的背影,只覺得心都要裂開來,痛得一陣陣抽搐。
有人打開了牢門,我睜開眼睛,一屋的姑娘們都望了過去,一個獄卒走進來,問道:「誰是卡門姑娘?」
我怔了怔,站起來:「我是。」
獄卒見了我,一臉媚笑道:「姑娘就是卡門姑娘?姑娘請跟我出來。」
其他的姑娘也圍了過來:「那我們呢?」
「沒你們的事兒,都坐好!坐好!」獄卒轉臉喝道,變臉比變天還快,轉過臉又換成一臉巴結討好的笑容:「卡門姑娘,請。」
我一頭霧水地跟他走了出去,邊走邊問:「獄卒大哥,這是帶我上哪兒?」
「寂將軍交待小的給姑娘換間牢房。」獄卒笑道。七拐八拐地,把我領到一間單間牢房,打開門,請我進去。我進去一看,笑了笑,才算明白獄卒臉上巴結的笑容因何而起了。這間牢房有窗,雖然開得很高,看不到外面,但也因為這個原因,光線很好,地面也不潮濕。房間雖然小,該有的卻都有,有床,床上有厚厚的被褥,有桌椅,桌上有紙筆墨硯,甚至還有妝盒和銅鏡,不似我在大牢里除了地上的枯草稈之外什麼都沒有。我的唇角浮出嘲弄的笑容,權勢果真是好東西,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