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篇(六)

誰料當日一句醉話,竟換她今日鳳冠霞帔,步履金絲。

常聽師父言愛情,可未經人事的她並不知道什麼叫做愛情,自從遇見了他,一個叫做孫遇玄的男人,無聊的日子也變有趣,只要看見他的臉,就覺的幸福無比。

只是這些日子,從未見過小屁孩,那日無故一別,不知道他現在過的怎麼樣,有沒有受凍挨餓,但想到那孩子的生存能力可比她強百倍,便就沒有那麼多擔心了。

沒有她在身邊和他鬥嘴。他過的應該更舒心吧。

看著身上的大紅嫁衣,以及鏡中那畫著紅妝的臉,她陷入了惆悵,好看的眉頭擰在一起,像是怎麼都解不開一般。

他走到她的身後。手攬在她的肩頭:「在想什麼?」

「想師父,想我哥。」

「那有何難,我可以派人去接他們,如果你想的話。」

她聞言,立即搖頭。像是被揭穿了心事一般。

她不想萬傾知道她成親,既然已經分開了這麼長的時日,何苦在他傷口快要癒合的時候,再去插一刀。

想了一會兒,她看著他說:「玄。你能帶我去見下師父嗎,我想給他老人家磕個頭,謝謝他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

他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嘴唇貼在她的耳畔,低沉的說:「好,就算你想去天涯海角,我也帶你去。」

他的唇沿著她的側臉,來到她的嘴唇,輕輕的吻了一下,她看著他被胭脂沾紅的唇,咯咯的笑,然後手穿過他的腰,把臉靠到他的胸膛上。

「有你真好。」

「我是誰?」

「相公。」她甜甜的說,偷偷紅了臉頰,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傻笑到:「你是相公的小娘子。」

他抱著她,高大的身軀將她瘦小的身軀緊緊的包裹住,彷彿就算天塌下來,也有他替她頂著,話雖然有些俗套,但他就想這樣護著她。

時空轉換,不過眨眼的時間,他們便來到那個她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再回來的地方,熟悉的山與水,草與木,一切都熟悉的彷彿從來沒有離開過,以至於她不受控制的濕了眼眶,緊緊抓住他的手,寸步難行。

「我等你,快去快回。」他說。依依不捨的鬆開她的手。

她點點頭,一路小跑到師父的房間,生怕途中遇到那個人,她推開門,氣喘吁吁的把它快速合了起來,一聲師父卡在喉嚨,久久未出聲。

面前那一身素縞的身影,哪裡是師父。

不朽吞吐著,叫了一聲:「哥。」

當日分別時,他一襲紅衣盛火。她一襲白衣賽雪,再見時,卻完全的反了過來,她在看到他眼底的那一抹悲戚時,立即意識到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哥,師父呢?」

他看著她,眼底冰冷至極,尤其在看到她的大紅嫁衣那一刻,心中所掩埋的怒火熊熊燃燒起來。

「師父屍骨未寒,你便急著成親,師父他老人家,真是有個孝順的徒弟。」

「哥……」

「我不是你哥。」他冷冷的打斷她的話:「你跟我,早就沒有任何關係了。」

他抬眼,眼睛裡再也沒有往日的溫情,他撇到她手指上的戒指,喉中一陣苦澀,連裝冷漠的力氣都沒有了。

可,他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過可悲。

「你好好成你的親吧,我跟師父的事情你不用過問,祝你夢想成真。」

她張著嘴,看著面前那人,一張自己總想卻不敢想的臉,此時說出的話,卻句句像刀子一樣鋒利,她還想要說什麼。他卻不容拒絕的說了一句不送。

她頹喪的耷下肩膀,獃獃的轉身,他卻在身後出聲道:「等師父的頭七一過,我就會下山,這個道觀。你也沒有再回來的必要了。」

她聽著他決絕的聲音,眼淚淌了下來,她多麼想說一聲:「哥,你不要生朽兒的氣。」可是話到嘴邊,卻只是沉默。

不是每件事都有原因。不是每個原因都有理由。

事到如今,往事已經沒有再提及的必要了,就讓他這麼一直恨著她吧,就讓所有的解釋都絞碎在肚子里,這才是他們之間最好的結果。

「你保重。」

她哭著說完這句話,便迅速擦了眼角的淚水,推門出去。

他安靜的坐著,與身上那寡淡的白,融為一體,一直盛放著堅冰的眼眶在不朽離開的那一刻。忽然決堤,淚水滴落在地上,好像他早已濕透的心。

不朽,其實我想笑著祝福你。

可我,始終放不下……

孫遇玄飄在離房間的不遠處。將那房間里發生的事,盡收眼底,哥哥?只怕她口中的哥哥,並不是把她當做妹妹一般的喜歡,想到這。他竟有些嫉妒。

他搖搖頭,心想自己真的是病入膏肓了,看著那明明紅著眼睛,卻還要強顏歡笑的她,他想。就這麼一直病下去也不錯。

至少她在出來的那一刻,首先鑽到他的懷裡,像是一隻小貓咪,在他的懷抱里尋找溫暖。

他撫摸著她的頭髮,寵溺的說:「怎麼了?」

「師父他走了。他為什麼走的這麼急,我連他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她的手緊緊抓住他腰間的衣服,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她把他當做自己唯一的依靠,這就夠了。

「你忘了我是誰么。」

她聞言。連忙抬起頭,一臉希望的看著他:「你……你能讓師父復活?」

他搖了搖頭,她不由的一陣失望:「你師父是壽終正寢,所以沒辦法再活過來,但是我可以招他的生魂來與你說話。見最後一面。」

她聞言,感激的看著他,他暖意融融的笑著,揉揉她柔軟的發:「傻瓜,幹什麼這樣看我?」

「因為覺的幸福。」

師父走了,哥哥也失去了,還好這世界上,還有一個疼愛我的你。

……

誰也不知道,這最後一次見面中,她與師父說了什麼,以至於她在師父離開了以後,目光獃滯,反應遲鈍。

他沒有詢問,這讓她不由的鬆了一口氣。

每個人的心裡,都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不要急著去戳破,給對方一些空間,這樣才不會落到互相提防的下場。

二人去集市上買了些東西,並去師父的墓穴處燒了些黃紙,正要返程,一個熟悉卻又不熟悉的身影橫亘在路途中央。

不朽皺眉,一句小鬼卡在喉嚨里,未能說出口,因為面前的男子,沒有絲毫的稚氣,身姿挺拔,俊美無雙,哪裡還是與她曾朝夕相處過一段日子的小鬼。

這才過去了半年左右,他就長得這樣高了,怎麼可能會這麼迅速。

「你……你怎麼長得這麼高了?」

孫遇玄打量面前穿著一聲白衣的男子,眉頭不禁皺了起來,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面前的這個男人,絕對不是人類。

而無影,也在孫遇玄打量他的時候打量起他,只見孫遇玄穿著一身與不朽相配的紅衣,他心下當即瞭然,面前的這男人,就是不朽即將要嫁的男人,一身鬼氣。

無影想到與不朽分別那日,濃厚的鬼氣,神經都不由的拉扯緊繃,是他從溫泉中擄走了不朽,害的他與不朽分別了這麼多日子。

他好不容易變成了自己最初的模樣,卻物是人非,她已成了他人的妻子。

倘若不是他將她擄走,現在站在她身邊,與她成親的人將會是他無影,而不是一個半路來到的人。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不朽準備與小鬼匆匆打個招呼就走,卻不料無影竟然嘴角微微翹起,露出尖尖小齒。

「不朽,今日你成親,難道不請我前去祝賀一番。」

「榮幸之至。」孫遇玄抿唇,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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