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5節:厚黑叢話卷一(5)

上述胡、徐、曾三事,如果用以圖謀私利,豈非至卑劣之行為嗎?移以圖謀公利,就成為最高尚之道德。像這樣的觀察,就可把當偉人的秘訣尋出,也可說把救國的策略尋出。現今天下大亂,一般人都說將來收拾大局,一定是曾國藩、胡林翼一流人,但是要學曾、胡,從何下手?難道把曾、胡全集,字字讀,句句學嗎?這也無須,有個最簡單的法子,把全副精神集中在抵抗列強上面,目無旁視,耳無旁聽,抱定厚黑二字,放手做去,得的效果,包管與曾、胡一般無二。如嫌厚黑二字不好聽,你在表面上換兩個好聽字眼就是,不要學楊莘友把專制二字說破。你如有膽量,就學胡林翼,赤裸裸地說道:「我是頑鈍無恥。」列強其奈你何!是之謂厚黑救國。

我把世界外交史研究了多年,竟把列強對外的秘訣發現出來,其方式不外兩種,一曰劫賊式。一曰娼妓式。時而橫不依理,用武力掠奪,等於劫賊之明火劫搶,是謂劫賊式的外交。時而甜言蜜語,曲結歡心,等於娼妓媚客,結的盟約,毫不生效,等於娼妓之海誓山盟,是謂娼妓式的外交。

人問列強以何者立國?我答曰:「厚黑立國。」娼妓之面最厚,劫賊之心最黑,大概軍閥的舉動是劫賊式,外交官的言論是娼妓式。劫賊式之後,繼以娼妓式,娼妓式之後,繼以劫賊式,二者循環互用。娼妓之面厚矣,毀棄盟誓則厚之中有黑。劫賊之心黑矣,不顧唾罵則黑之中有厚。我國自五口通商以來,直至今日,都是吃列強這兩種方式的虧。我們把他的外交秘訣發現出來,就有對付的方法了。

人問:「我國當以何者救國?」我答曰:「厚黑救國。」他以厚字來,我以黑字應之;他以黑字來,我以厚字應之。娼妓艷裝而來,開門納之,但纏頭費絲毫不能出。如服侍不周,把他衣飾剝了,逐出門去,是謂以黑字破其厚。如果列強橫不依理,以武力壓迫,我們就用張良的法子對付他。張良圯上受書,老人種種作用,無非教他麵皮厚罷了。蘇東坡曰:「高帝百戰百敗而能忍之,此子房所教也。」我們以對付項羽的法子對付列強,是謂以厚字破其黑。

全國人士都大聲疾呼曰:「救國!救國!」試問救國從何下手?譬諸治病,連病根都未尋出,從何下藥?我們提出厚黑二字,就算尋著病根了。寒病當用熱葯,熱病當用寒葯,相反才能相勝。外人黑字來,我以厚字應;外人厚字來,我以黑字應。剛柔相濟,醫國妙藥,如是而已。他用武力,我即以武力對付之,他講親善,我即與之親善,是為醫熱病用熱葯,醫寒病用寒葯。以此等法醫病,病人必死;以此等法醫國,國家必亡。

《史記》:項王謂漢王曰:「天下洶洶數歲者,徒以吾兩人耳,願與漢王挑戰決雌雄。」漢王笑謝曰:「吾寧鬥智不鬥力。」笑謝二字,非厚而何?後來鴻溝劃定,楚漢講和了,項王把太公、呂后送還,引兵東歸,漢王忽然敗盟,以大兵隨其後,把項王逼死烏江,非黑而何?我國現在對於列強,正適用笑謝二字,若與之鬥力,就算違反了劉邦的策略。語曰:「安不忘危。」厚黑經曰:「厚不忘黑。」問:「厚不忘黑奈何?」曰:「有越王勾踐之先例在,有劉邦對付項羽之先例在。」

我在民國元年,就把厚黑學發表出來,苦口婆心,諄諄講說,無奈莫得一人研究這種學問,把一個國家鬧成這樣。今年石青陽死了,重慶開追悼會,正值外交緊急,我挽以聯云:「哲人其萎乎,嗚呼青陽,吾將安仰;斯道已窮矣,吁嗟黑厚,予欲無言。」袁隨園謁岳王墓詩云:「歲歲君臣拜詔書,南朝可謂有人無,看燒石勒求和幣,司馬家兒是丈夫。」吁嗟黑厚,予欲無言!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凡我同志,快快的厚黑起來,一致對外。

著者住家自流井。我嘗說我們自流井的人,目光不出峽子口;四川的人,目光不出夔門口;中國的人,目光不出吳淞口。阿比西尼亞,是非洲彈丸大一個國家,阿皇敢於對義大利作戰,對法西斯蒂怪傑墨索里尼作戰,其人格較之華盛頓,有過之無不及,真古今第一流人傑哉!將來戰爭結果,無論阿國或勝或敗,抑或敗而至於亡國,均是世界史上最光榮的事。我們應當把阿皇的談話,當如清朝皇帝頒發的「聖諭廣訓」,楷書一通,每晨起來,恭讀一遍這就算目光看出吳淞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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