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節:克魯泡特金學說之修正(3)

我說至此處,一定有人起而質問道:「你說的救災恤鄰之道,正是克魯泡特金的互助主義,他的學說,何嘗會錯?」我說道:他講的互助不錯,錯在無政府主義,必須有了政府,才能談互助,無政府是不能互助的。舉例來說:前清時,我們四川對於雲貴各省有協餉,這可說是互助了,滿清政府一倒,協餉即停止,這即是無政府即不能互助之明證。並且滿清政府一倒,川滇黔即互相戰爭起來,由此知:在無政府之下,只能發生互競的現象,斷不會發生互助的現象。

人身有中央政府,有省縣市區各種政府,腦中記憶的事,都由各政府轉報而來,各政府仍有檔案可查,施催眠術的人,是蒙蔽了中央政府,在省縣市區政府調閱舊卷,所以人在催眠中,能將平素所做之事說出,而醒來時又全不知道。瘋人胡言亂語,這是腦政府受病,中央政府失了作用,省縣市區政府,亂髮號令。所以瘋人說的話,都是他平日的事,不過莫得中央政府統一指揮,故話不連貫;夜間做夢,是中央政府休職,各處政府的人,跳上中央舞台來了,人一醒,中央政府復職,他們立即躲藏。有時中央政府也能察覺,故夢中的事,也能略記一二。我們可以說:瘋狂和做夢,都是講無政府主義的。

古來亡國之時,許多人說要死節,及到臨頭,忽然戰慄退縮。因為想死節,是出於理智,從腦中發出,是中央政府發的命令;戰慄退縮,是肌肉收縮,是全國人民不願意。文天祥一流人,從容就死,是平日厲行軍國民教育,人民與中央政府,業已行動一致了。許多人平日講不好色,及至美色當前,又情不自禁,因為不好色是腦政府的主張,情不自禁,是身體他部分的主張。我們走路,心中想朝某方走,最初一二步注意,以後即無須注意,自然會向前走去,這回是中央政府發布號令後,人民依著命令做去,如果步步注意,等於地方上事事要勞中央政府,那就不勝其煩了。我們每日有許多無意識的動作,都是這個原因。古人作詩,無意中得佳句,疑有神助。大醉後寫出之字,比醒時更好,這是由於中央政府平日把人民訓練好了,遇有事來,不需中央指揮,人民自動作出之事,比中央指揮辦理還要好些。心理學書上,有所謂「下意識」者,蓋指除政府以外其他政府而言。

理智從腦而出,能辨別事理,情慾從五官百骸而出,是盲目的,故目好色,耳好聲,身體肌膚好愉快,往往與腦之主張相違反。古代哲學家,如希臘的柏拉圖等,和中國的程朱等,都是崇奉理智,抑制情慾。例如程子說:「婦人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又把韓昌黎「臣罪當誅,天王聖明」二語,極力稱讚,只要腦中自認為真理,就可把五官百骸置之死地,與暴君之專制是一樣。所以這樣學說昌明時代,也即是君權極盛時代。後來君主打倒了,民主主義出現,同時學說上也盛行情慾主義,縱肆耳目之欲,任意盲動,無所謂理智,等於政治上之暴民專制。我們讀歷史,看出一種通例:君主時代,政府壓制人民,同時哲學家即崇理智而抑情慾,民主時代,人民敵視政府,同時哲學家即重情慾而輕理智。

據上面之研究,可知身體之組織,與國家之組織是很相同的,我們返觀吾身,知道腦與五官百骸是很調協的,即知道:我們創設一種學說,必使理智與情慾相調協,不能憑著腦之空想,以虐苦五官百骸,亦不能放縱五官百骸,而不受理智之裁判。建設一個國家,必使政府與人民調協,不能憑著腦政府之威力壓制人民;而為人民者,亦不能對政府取敵視行為。吾身之組織,每一神經俱可直達於腦,故腦為神經之總匯處,與五官百骸,不言調協而自然調協。因此每一人民之力線,必使之可以徑達中央,中央為全國力線之總匯處,政府與人民,不用調協而自然調協。能這樣的辦理,即是合力主義,才可以救達爾文和克魯泡特金兩說之弊,而與天然之理相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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