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節:性靈與磁電(3)

吾人自以為高出萬物,這不過人類自己誇大的話,實則人與物,同是從地球生出來的,身體之原素,無一非地球之物質。自地球視之,人與物並無區別,彷彿父母生二子,長子曰人,次子曰物,不過長子聰明,次子患癱病而又啞聾罷了。我們試驗理化,溫度變更或參入一種物品,形狀和性質都要改變。吾人遇天氣大變,心中就煩躁,這是溫度的關係;飲了酒,性情也會改變,這是參入一種藥品,起了化學作用。從此等處考察,人與物有何區別?

人身的物質和地球的物質,都是電子構成的,吾人有靈魂,地球亦有靈魂,磁電者地球之靈魂也,通常所說地心吸力者,即是磁電吸力之表現。地球的物質化為植物,同時地球的磁電,即變為植物的生機。吾人食植物,物質變為吾身的毛髮骨肉,同時磁電即變為吾人的性靈。由泥土沙石變而為植物,變而為毛髮骨肉,愈變愈高等。同時由地球的磁電變而為植物的生機,變而為吾人的性靈,也是愈變愈高等。雖經屢變,而本來之性質仍在,故吾身之原素,與地球之原素相同,心理之感應,與磁場之感應相同,所以本書第二章甲乙丙圖,其現象與磁場相同,與地心吸力相同。然既經屢變,吾身之毛髮骨肉,與地球之泥土沙石不同,吾人之性靈,也與地球之磁電不同,何也?在地球為死物,在吾身則為活物也。所以用力學規律以考察人事,我們當活用之,而不能死用之。

老子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老子所謂道,即釋氏所謂真如也。釋氏謂:山河大地,日月星辰,內身外器,都是由真如不守自性,變現出來的,其說與老子正同。真如者,空無所有也(實則非空非不空)。忽焉真如不守自性,而變現為中和磁電,由是而變現為氣體,迴旋太空中,幾經轉變,而地球生焉。由是而生植物,生動物,生人類。佛氏所謂阿賴耶識的狀態,與中和磁電的狀態絕肖。二者都是沖漠無朕,萬象森然,也即是寂然不動,感而遂通。我們可以說:真如變現出來,在物為中和磁電,在人為阿賴耶識,猶之同一物質,在地球為泥土沙石,在人則為毛髮骨肉也。今人每謂人之性靈,與磁電迥不相同,猶之無科學知識之人,見毛髮骨肉,即認泥土沙石,迥不相同也。中和磁電,是真如最初變現出來之物,真如不可得見,我們讀佛老之書,姑以中和磁電,作為道與真如形態,覺得處處可通。

老子著書,開端即曰:「道可道,非常道。」釋迦說法四十九年,結果自認未說一字,歸之於不可道,不可說而已。蘇子由曰:「夫道不可言,可言皆其似者也,達者因似以識真,而昧者執似以陷於偽。」道與真如,不可思議者也,阿賴耶識,與中和磁電,可思議者也,借可思議者,以說明不可思議者,此所謂言其似也。

老子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我們可解之曰,道者空無所有也,一者中和磁電也,中和磁電發動出來,則有相推相引兩作用,所謂二也。由這兩種作用,生出第三種作用,由是而輾轉相生,千千萬萬之事物出焉。老子曰:「抱一以為天下式。」又曰:「天下有始,以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復守其母。」一也,母也,都是指中和磁電,在人則為阿賴耶識。故曰:「恍兮惚兮,窈兮冥兮。」又曰:「淵兮似萬物之宗。」老子專守阿賴耶識,故著出之書,可以貫通周秦諸子,可以貫通趙宋諸儒,可以貫通易經,貫通佛學,又為後世神仙方士所依託,據嚴又陵批,又可以貫通西洋學說(其說具見拙著《中國學術之趨勢》)。《道德經》一書之無所不包者,正因阿賴耶識之無所不有也。佛氏則打破此說,而為大圓鏡智,以「空無所有」為立足點。此由於佛氏立教,重在出世,故以「空無所有」為立足點。老子立教,重在將入世出世打成一片,故以阿賴耶識為立足點。由阿賴耶識而向內追尋,則可到大圓鏡智,而空諸所有。由阿賴耶識而向外工作,則可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此二氏立足點,所由不同也。

我們假定「人之性靈,由磁電轉變而來」,則佛告波斯匿王及阿難諸語,與夫宋儒所謂「如魚在水,外面水便是肚裡水,鱖魚肚裡水,與鯉魚肚裡水,只是一樣」,明儒所謂「蓋天地皆心也」等等說法,都可不煩言而解。《中庸》曰:「喜怒哀樂皆不發,謂之中。」六祖曰:「不思善,不思惡,正與么時,那個是膽上座本來面目。」廣成子曰:「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極,昏昏默默。」莊子曰:「心不憂樂,德之至也,一而不變,靜之至也。」都是阿賴耶識現象,也即是磁電中和現象,中和磁電,發動出來,呈相推相引之作用,而紛紛紜紜之事物起矣。所以我們要研究人世事變,當首造一臆說曰:「性靈由磁電轉變而來。」研究磁電,離不得力學,我們再造一臆說曰:「心理依力學規律而變化。」有這兩個臆說,紛紛紜紜之事物,就有軌道可循,而世界分歧之學說,可匯歸為一,中、西、印三方學說,也可匯歸為一。

佛謂:山河大地及人世一切事物,皆是幻相,牛頓造出三例,所以研究物理之幻相也;我們造出兩個臆說,所以研究人事之幻相也。本章所說種種,乃是說明造此臆說之理由。第二章以下,即依據這兩個臆說,說明人世事變,不復涉及本體。佛言本體,我們言現象,鴻溝為界。著者對於佛學及科學,根本是外行。所有種種說法,都是想當然耳,心中有了此種想法,即把他寫出,自知純出臆斷,以佛學科學律之,當然諸多不合,我不過姑妄言之,讀者亦姑妄聽之可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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