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東側的迴廊走入院落深處,踩在青石路面上,望著一旁爬滿藤蔓和青苔的院牆,彷彿走入了遙遠時光中,讓人不覺生出突然跳脫出這個時代的感覺。
張揚已經是第二次來到隨園,但是感覺完全不同,上次適逢這裡舉辦筆會,嘉賓雲集,熱鬧非凡,隨園真正的美卻只能在寧靜中尋覓,只有在寧靜中才能真正體會到那份時光沉澱的美。
梁祈佑坐在後花園內,白色大理石圓桌上擺著一套景泰藍的青花瓷器。他少有的穿上了一件灰色長衫,翹著二郎腿,露出長衫下的灰色亞麻長褲,白色棉襪,圓口布鞋,給人的感覺彷彿回到了民國時代。
張大官人咧開嘴笑了笑,不需要梁祈佑的邀請已經在對面坐下:「我還以為走錯了地方。」
梁祈佑道:「現在很少有人這樣打扮了,我喜歡,說起來還是我父親留給我的習慣。」他拿起茶壺,給張揚倒了一杯茶。
茶色澄清碧綠,一股暗香隨風而來,張大官人嗅在鼻中頓時感覺到神清氣爽。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道:「好茶!」
梁祈佑微笑道:「茶葉的好壞只是其中一個部分,喝茶要看心情的,來到這樣的環境中,會讓你忘記塵世喧囂,會讓你品評到平日感悟不到的味道。」
張揚道:「梁先生的人生見解不是我現在能夠感悟到的。」
梁祈佑道:「張書記又何必謙虛,我今日邀請張書記前來是想和您溝通一些事情。」
張揚微笑道:「福隆港的事情嗎?」
梁祈佑點了點頭:「最近我在和元和集團接洽,談判接手元和集團在國內的投資業務,張書記應該有所耳聞。」
張揚道:「倒是聽說過一些,我以為全都是謠言!」
「是事實!」梁祈佑強調道。
張揚道:「梁先生經商多年,應該見過不少的風浪。在你看來元和集團有權將福隆港轉讓給你嗎?」
梁祈佑品了口茶道:「所以我才找張書記先溝通一下。」
張揚道:「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無論元和集團怎麼做,我們都不會再和他們繼續合作下去,至於福隆港的改擴建工程,會按照原有計畫,公開招標。」
梁祈佑道:「濱海和元和集團之間的合約仍未作廢吧。」
張揚道:「這件事不用梁先生操心,在招標之前,我們會妥善處理好這件事。」
梁祈佑道:「據我所知,元和集團向貴方提出了八千萬美元的索賠金額。這筆錢可不是小數目,如果鼎天可以順利拿下福隆港項目,賠償方面,我可以負責。」
張揚笑了起來,梁祈佑到底是個商人。他的這番話充滿了趁火打劫的意思。張揚點了點頭道:「他們的確要了八千萬美元,可是他們要歸要,也得看我肯不肯給。」
梁祈佑道:「最近一段時間,我針對福隆港做過一番評估,元和集團在福隆港上的投入不少,張書記留意到的只是一些看得到摸得著的東西,但是有些無形的付出卻被張書記忽略了。」
張揚笑道:「你在幫元和集團說好話。非常奇怪啊。」
梁祈佑道:「有什麼奇怪?」
張揚道:「你現在從元和集團手中接盤,肯定會增加不少的成本,還不如參加不久以後我們舉行的競標。」
梁祈佑卻道:「和星月集團競標我沒有必勝的把握。」
張揚道:「梁先生連這點信心都沒有?」
梁祈佑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對星月還是有些了解的。」
張揚道:「從梁先生這裡,我算是明白什麼叫商場如戰場了。」
梁祈佑笑道:「我不喜歡和別人發生爭執,往往爭執會發生在實力相仿的對手之間,所以想要避免爭執。最好的辦法就是不斷提升自身的實力,讓對手知難而退。」
張揚道:「梁先生要讓星月知難而退嗎?」
梁祈佑道:「總得有個人讓步!」
張揚聽到身後傳來輕盈的腳步聲。從腳步的聲音和節奏,他已經判斷出前來的是一個女性。
一個帶著粵語腔調的女聲道:「爸!」
梁祈佑抬起頭,朝著女兒笑了笑,向她介紹道:「柏妮,張書記你是見過的。」
張揚站起身來,禮貌地招呼道:「梁小姐好!」
梁柏妮向他笑了笑,不過笑容顯得有些勉強,看得出她並不高興。
梁祈佑道:「坐下一起喝茶!」
梁柏妮搖了搖頭道:「我要出門,你們聊!」她向張揚揮了揮手表示告辭。
梁祈佑望著女兒離去的背影,雙目中閃過一絲陰影,稍閃即逝。
梁柏妮走後,梁祈佑道:「張書記,我剛才的提議怎麼樣?」
張揚道:「程序是必須要走的,我不認為你從元和集團手中接盤,和福隆港的競標有任何的關係,就算你將元和集團所有在中國的業務接手,也不會為你們鼎天集團加分。」
梁祈佑道:「張書記這樣說,我倒是要慎重考慮一下了。」
張揚隱約猜測到梁祈佑和元和幸子之間很可能已經達成了某種協議,梁祈佑不是傻子,他不會拿出一筆巨額的轉讓金,元和幸子也不會甘心就這樣離去,搞不好兩人之間早已達成了秘密交易,有沒有轉讓費還很難說。
張揚離開隨園之後,前往顧養養曾經住過的地方,看到那邊房門緊鎖,顧養養應該不在京城,望著大門上的鐵鎖已經染上了不少的雨銹,可以推測出顧養養很久沒來過這裡了,張揚忽然想起,自己和她也很久沒有聯絡過,不知這小妮子最近怎樣了?
驅車離開畫家村,張揚打電話給劉明,約他在三元門相見,原本約好了在中午十一點半,可劉明卻讓張揚等足了半個小時。
張大官人見到這廝的時候,臉上自然寫滿了不悅之色,冷冷道:「你最近很忙啊!」
劉明最近胖了許多,一邊擦汗一邊道:「張書記,我剛巧在忙活,剛才正在見一個客戶,您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談生意,總不能把人家給扔了吧。這不,我還有事兒,約好了一個顧客,就在前面的春城茶館見面。」
張揚道:「我靠,合著還是要我等你。」
劉明賠著笑道:「張書記,張大爺,您別急,我就是去給人家提供點情報,馬上就回來。」他指了指右前方不遠處的河間驢肉館道:「您去驢肉館點幾個菜,弄點酒先喝著,今兒我請客,我去趟對面的春城茶館,十五分鐘,最多十五分鐘我就過來陪您喝酒聊天。」
張大官人看看已經十二點了,反正也要吃中午飯,於是點了點頭,他一個人溜達到了那家驢肉館,點了幾道菜,要了一瓶二鍋頭,自斟自飲起來。
春城茶館就在對面,劉明這次信守承諾,進去沒多久就出來了,讓張揚沒想到的是,和他一起出來的居然是梁柏妮。
劉明和梁柏妮在門口又說了句什麼,然後兩人各自離去。
張大官人有些納悶了,這倆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怎麼會在一起?
劉明等梁柏妮開車走後,又向周圍看了看,然後才戴上墨鏡,大搖大擺地過了馬路,進入驢肉館內。
來到張揚面前,他還故意揚起手腕看了看:「呶,我還早到了一分鐘,夠守時吧?」
張揚道:「剛才那個女的就是你的顧客?」
劉明點了點頭道:「最近我偵探社的生意真是火爆,張書記,你說最近這社會風氣怎麼這麼壞?到處都是男盜女娼,咱們中國過去這麼傳統,怎麼突然間就開放成這個樣子,不過開放了也好,不然我就快沒事情幹了,現在,單單是查婚外情的單子我都接不完。」
張揚道:「你知道那女的是誰嗎?」
劉明道:「她是誰無所謂,關鍵是她出得起錢,這炮生意我要是做成了,嘿嘿,十萬塊是少不了的。」
「她找你幹什麼?」張大官人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
劉明道:「找我當然是幫忙調查,她懷疑丈夫在外面有了女人。「
張揚道:「怎麼會找上了你?」
劉明道:「不是我吹,在跟梢找人方面,整個京城我稱第二,沒人敢說自己第一。」
張大官人心中暗忖,梁柏妮的丈夫就是安達文啊,她懷疑安達文在外面養女人,難怪今天遇到她的時候,看到她愁眉緊鎖,情緒不高。
劉明道:「怎麼?你跟她很熟?」
張揚道:「她叫梁柏妮,是港九船王梁祈佑的寶貝女兒,你應該知道吧?」
劉明道:「我調查安達文也有幾天了,當然清楚。」
張揚道:「有什麼發現?」
劉明笑了笑:「安達文最近和一個日本女人來往頻繁。」
張揚道:「誰?」
劉明對張揚不敢有任何的隱瞞,從自己的公文包中取出一疊照片:「剛剛給了她幾張,我沒有一次全部拿出來,留著以後賣個好價。」
張揚拿起照片,一張張看了下去,其中有不少都是安達文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