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長征此時匆匆走入會議室內,若非有緊急的事情發生,他是不會在這種時候來打斷張揚的發言,他附在張揚的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
張揚睜大了眼睛,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臉上的震駭和悲傷,旋即張揚的眼圈紅了,他抿起嘴唇,用力搖了搖頭道:「你再說一遍!」
傅長征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以這樣的方式告訴張揚,自己剛才的話全部都是真的。
張揚搖了搖頭,大步向門外走去,甚至沒有向在場的常委交代一句,所有人都被晾在那裡,這幫常委面面相覷,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許雙奇道:「小傅,到底什麼事兒?」按理說許雙奇是不應該發問的,可是剛才張揚的表現實在是太過失常。
傅長征抿了抿嘴唇,低聲道:「沒事!」
張揚來到辦公大樓外的時候,正看到程焱東開著一輛尼桑越野涉水而來,程焱東看到張揚,趕緊停下車,從車上下來,他大步迎了上去:「張書記,龔副書記他……」
張揚點了點頭:「不要說,我都知道了……」他的聲音明顯在顫抖:「我現在就要去北港。」
程焱東道:「我送你過去。」
路面上的潮水仍然沒有完全消退,越野車顛簸行進著,張揚捂著嘴,望著窗外,內心宛如刀割,這場風暴竟然奪走了龔奇偉的生命,事情本不該是這樣。他們之前的付出和努力,隨著龔奇偉的離去已經付諸東流,怎麼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程焱東道:「張書記,節哀!」
張揚道:「為什麼會是他?」
程焱東搖了搖頭,因為他不知道答案。他嘆了口氣道:「我聽說龔副書記的遺體是在海員俱樂部門外的小河中發現的,目前車輛還在打撈的過程中。」
張揚閉上雙目,感覺熱淚已經朦朧了雙眼。黯然道:「不該是這樣……」
誰也無法預測明天會發生什麼,張揚和程焱東到達海員俱樂部門前的時候,正看到那輛嚴重變形的越野車被從小河中打撈出來。
北港公安局長趙國強就在現場。他的表情異常嚴峻,那輛車就是他的座駕,昨晚就是他讓司機把龔奇偉送來這裡。卻想不到從此以後就成永別,他的車竟然將龔奇偉送上了一條不歸路。
張揚和程焱東來到他的身邊,趙國強向他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緩緩向那輛打撈上來的變形車輛走去。
張揚和程焱東緊隨其後,負責現場的警察本想阻攔他們,可是趙國強搖了搖頭,示意手下人放行,剛才車輛沒有打撈上來的時候,已經確認了龔奇偉的身份。
張揚望著被積壓在前后座椅之間的龔奇偉。望著他已經失去生命力的面孔,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悲痛,兩行熱淚汩汩流下。
望著張揚熱淚縱橫的面龐,趙國強瞬間明白了什麼,他攔住張揚繼續向前的腳步。低聲道:「冷靜些,我們必須要先進行現場取證。」
張揚感覺到自己的腦海一片空白,他捂著自己的頭,慢慢蹲了下去,周圍的景物似乎變得虛幻起來,他看到龔奇偉正微笑著朝著自己走來。拍著他的肩膀,真摯地對他說:「張揚,我們一定要查清北港所有的問題,要還給北港一個朗朗乾坤……」
龔奇偉的聲音猶在耳邊回蕩,但註定這一切都已經成為過去,而且永遠不會回來。
張揚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蹲了多少時間,直到趙國強重新回到他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頭,和程焱東一起,每人挽著張揚的一條手臂幫他站起來。
張揚喃喃道:「為什麼會是他……」
趙國強和程焱東一起將張揚攙回到車內,關上車門,趙國強低聲道:「昨晚我讓司機把龔副書記送到這裡,後來就失去了聯絡,首先發現的是司機的屍體,就在海員俱樂部的院子里,他是被車壓死的,法醫已經做過鑒定,剛才現場勘查的結果已經可以初步判定,那輛車在落水之前遭遇到劇烈撞擊,車身嚴重變形,龔書記的身體應該是被卡在座椅之中,無法逃出車內,不斷上漲的潮水將車輛淹沒,他最後死於窒息。」
張揚怒吼道:「什麼人乾的?」
趙國強咬了咬嘴唇:「昨晚龔副書記接到了一個電話,說是項書記調他去海員俱樂部指揮救援轉移工作,剛才……」他停頓了一下,方才道:「我們在車內頂棚上發現了四個用圓珠筆寫的字,上面寫著……項誠誘我……」
張揚握拳重重在車門捶了一拳:「我去找他!」
趙國強一把拖住他的手臂,大聲道:「這根本說明不了問題!」
張揚道:「什麼叫說明不了問題?一直以來我們都在想方設法的尋找證據,一天沒有證據,就只能看著這幫不法之徒肆意妄為,去他媽的證據,我現在才知道,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那麼多講道理的事情。」
「張揚!你冷靜一下!」趙國強大吼道:「一直以來我都在問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卻對我閃爍其詞,你到底在幹什麼?你和龔副書記之間到底有怎樣的約定?」
張揚紅著眼睛道:「這跟你有關係嗎?跟你說有用嗎?」他推開車門跳了下去,走到前方的一輛警車前,一把就將車內的警察給拖了下去,然後坐到了駕駛位上,驅車向遠方衝去。
趙國強和程焱東都知道事情不妙,這廝衝動之下難保不會幹出什麼出格的事情。程焱東慌忙啟動汽車,緊隨在張揚的車後。
兩輛警車一前一後沖入了北港市委。
張揚一下車就向市委書記辦公室狂奔而去,趙國強和程焱東雖然竭盡全力,也無法追趕上他的腳步。
張揚抬起腳,一腳就將項誠辦公室的房門踹開。
辦公室內空空如也,項誠根本不在其中,項誠的秘書聽到動靜慌忙趕了過來,怒道:「你幹什麼……」話沒說完,他的脖子已經被張揚卡住,一把就將他摁在牆壁上,秘書滿臉通紅,慘呼救命。
趙國強和程焱東兩人此時趕到,兩人分別拽著張揚的一條手臂,好不容易才勸他放開了秘書。
秘書捂住脖子劇烈地咳嗽著,嘶啞著聲音道:「……我……我要告你……」
張揚指著他道:「去告,項誠呢?不把他的下落說出來,信不信我打死你!」
秘書也是懂法之人,他對張揚雖然忌憚,可是當著北港和濱海兩位局長的面,張揚就這麼說,顯然道理在他的這一邊,秘書道:「兩位局長,你們都聽到了,他恐嚇我!」
趙國強皺了皺眉頭道:「你少說兩句,還嫌不夠亂啊?」
程焱東道:「項書記呢?」
秘書捂著脖子搖了搖頭道:「我們也在找他,一早就失去了下落,到現在都沒找到。」
趙國強和程焱東對望了一眼,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頭,兩人把張揚拉到一邊,程焱東道:「張書記,你冷靜一下,有沒有覺得這件事不太對?」
張揚道:「你們不要拉著我,去找項誠,龔書記就是他害死的。」
趙國強道:「張揚,別忘了你的身份,你無憑無據的在這裡嚷嚷什麼?被人家聽到會怎麼想?」
程焱東道:「張書記,昨晚那些人根本是想謀殺我!」
聽到程焱東這麼說,張揚內心一震,其實這件事他早就考慮過,昨晚元和集團謊稱有員工被困,所以程焱東才前往營救,自己是偶然捲入其中的,應該說昨晚日本人的暗殺目標並不是自己,而是程焱東。
這件事仔細一想卻不是那麼合理,程焱東究竟觸犯了日本人的什麼利益?他們為什麼要急於將程焱東剷除?
趙國強也和張揚想到了一起,他低聲道:「這世界上不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昨晚同時有這麼多人遭到了謀殺!」
張揚有些錯愕地看著他道:「還有其他人?」
趙國強點了點頭道:「我剛剛收到東江那邊的消息,北港前公安局長袁孝工在家中被殺!」
張揚和程焱東都被這一消息震驚了,張揚搖了搖頭,事情的發展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比起昨天的這場海嘯,更為驚人的是海嘯背後發生的事情,這一系列血腥殺戮的背後必然隱藏著一個天大的陰謀,殺人滅口!張揚想起了這四個字,可是程焱東顯然並非什麼關鍵人物,龔奇偉雖然位置重要,但是他還遠沒有觸及到北港的內幕,究竟是什麼讓幕後的主謀對他們痛下殺手?
趙國強道:「或許從項書記那裡,我們可以得到一些答案。」所有的矛盾無疑都聚焦在項誠的身上,龔奇偉寫下的那四個字就是指認項誠的血證。
項誠此時正在海邊,不遠的地方坐著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就那樣坐在潮水中,獃獃望著前方,雙目中充滿了深深的憂傷。
項誠走過去,輕聲道:「老人家,你怎麼坐在這裡?」
老人道:「過去這裡是我的家,可現在什麼都找不到了……我的老伴兒,我的女兒全都找不到了……」老人的聲音充滿了悲傷,可是他卻沒有哭,因為眼淚早已流干。
項誠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政府會幫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