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官人的心情頓時沉重了起來,從羅慧寧的這番話來看,何長安之前應該透露給她不少的消息,或許何長安早已預知了麻煩,已經向羅慧寧求助,如果何長安真的被檢察機關控制,那麼肯定和他在商業上的行為有關,羅慧寧的提醒是要自己保持清醒的頭腦,不要受到何長安的牽連。
羅慧寧並非是絕情之人,但是她的身份和位置決定,她首先要從丈夫的政治利益出發,何長安這次的事情非常突然,下午的時候才對她說起,可能有人在調查他的商業行為,今天晚上就失去了聯絡,以羅慧寧對政治的了解,她做出了一個大膽的半斷,何長安應該被人盯了有一段時間了,很可能被秘密調查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如果真的是檢察機關對他下手,造成了這次的失蹤,就可以證明,檢察機關已經掌握了足夠的證據。
羅慧寧了解張揚的為人,這個乾兒子過於看重感情,他和何長安的交情頗深,如果何長安出事,他肯定要為何長安奔走的,羅慧寧直到現在也不清楚何長安哪裡出了問題,但是有一點她相信,何長安的問題一定和經濟有關,商業行為也是一件很有風險的事情,如果把握不好尺度,就可能越界,一旦越界,其後果是相當嚴重的。以何長安在商界的地位,只要出了事情,絕不會是小事。在沒有搞清事情的緣由前,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張揚道:「我在東江有些關係,要不我找人查查?」
羅慧寧搖了搖頭道:「你最好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有消息我會告訴你。」
張揚有些擔心道:「乾媽,何叔叔會不會真的出了問題?」
羅慧寧道:「張揚,咸情是一回事,工作是另外一回事,你乾爸在這一點上從來都分得很清楚,無論你和朋友的關係親密到了何種地步,只要你為官一天,就要在經濟上和朋友戈,清界限。」
在何長安突然失去聯絡的事情上,張大官人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羅慧寧出面查詢,自然要比他有效得多,張揚首先安慰了秦萌萌,讓她耐心等待,不要輕舉妄動,自己這邊有了消息馬上會通知她。
這一夜對張揚來說過得並不踏實,何長安雖然不缺錢也不缺人脈,可是他畢竟只是一個商人,如果真出了問題,平時經營的那些關係未必能夠派上用場,從羅慧寧的態度上就能夠看出,文家是不會為了一個商人甘心去冒政治風險的,她的態度也代表了官場中人的普遍態度。這並非人情冷暖,其中存在著利益權衡的問題。
消息終於被證實了,第二天一早,羅慧寧打電話給張揚,她已經查到了何長安的下落,何長安已經東江檢察機關控制了,初步了解到的情況是,何長安涉及多起經濟犯罪案件,在他數十年的經營過程中存在著偷稅漏稅,行賄騙貸,等等商業欺詐行為,檢察機關已經對他正式立案調查。
這消息對張揚來說並不意外,在何長安突然失蹤之後,他就想到了這種可能,張揚低聲道:「乾媽,這件事嚴重嗎?」
羅慧寧道:「據我說知,檢方已經掌握了不少的證據,很多證據都是他過去的一位助理提供的,可信性應當很高,張揚,你記住我的話,何長安的事情你不適合插手,你也沒有能力改變什麼。」
羅慧寧的話讓張揚心情頓時沉重了起來,他應了一聲,掛上電話之後,想了一會兒,還是拿起電話給平海省政法委書記丁巍峰打了一個電話。
丁巍峰一清早起來就在忙活兒子的婚事,接到張揚的這個電話,本以為張揚是和自己商量婚禮的程序,卻沒有想到張揚問起了何長安的事情,丁巍峰對這件事當然是知道的,他的話和羅慧寧如出一轍:「張揚,這種事跟你好像沒有關係吧。」
張揚道:「丁叔叔,何長安是我的客人,他突然就這麼失蹤了,我總不能不聞不問吧?」
丁巍峰沉默了一會兒,走向一旁,低聲道:「張揚,這件事是上頭下得命令,我們只是配合工作,何長安在經商過程中存在多起商業欺詐行為,目前檢方已經掌握了他確切的犯罪證據,現在是最敏感的時候,我認為你不應該對這件事投入過多的關注。」
張揚道:「丁叔叔,他的事情嚴重嗎?」
丁巍峰道:「其他的事情我不清楚,單單是在東江,他就有過向多名官員行賄的事實,至於利用關係違規拿地,利用獲得的土地批文騙貸,這樣的事情也有很多,這次他恐怕麻煩了。」
張揚咬了咬嘴唇。
丁巍峰道:「張揚,官場上一定不能被個人感情左右,像何長安這種商人,不可能所有的經營行為都遵守法則,他過去之所以沒出事是因為沒被查到,不代表他沒有問題。」
張揚道:「謝謝丁叔叔,我明白了。」
丁巍峰道:「開心點,今天可是咱們兩家的好日子。」
張揚放下電話,抬頭看了看窗外,今天天公作美,風和日麗,晴空萬里,可是張揚卻感覺到自己的內心灰濛濛的,外面響起敲門聲。
楚嫣然走了進來,看到張揚仍然沒有換上西服,她嗔怪道:「怎麼了你?到現在西服還沒穿上,你妹妹結婚,拿出點積極性好不好?」
張揚笑了笑,笑容中充滿了苦澀。
楚嫣然馬上意識到了什麼,上前握住他的大手道:「怎麼了?你不開心?」
張揚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
楚嫣然抱住他,輕聲道:「乖,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跟我說說,讓我幫你分擔。」
張揚低聲將何長安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她。
楚嫣然也有些驚奇,她聽完之後,首先關注的是張揚和何長安之間有沒有什麼經濟來往,這也難怪,她最關心的就是張揚,當然不希望張揚被何長安的事情波及到。
張揚道:「你放心吧,我在這方面向來謹慎,何叔叔和我之間都是君子之交,他從沒有嘗試過賄賂我。」
楚嫣然道:「你們的關係雖然很好,但是並不代表他在商業行為中能夠保持清白,國內的商業環境非常複雜,有著獨有的特色,知道為什麼我爸堅決反對我回國投資嗎?就是因為在國內經商,不單純是商業的範疇,更是一門社會學,一門政治學,想要在國內成功,你就必須要是一個社會關係學的高手,要看清政治動向,要懂得利用官場規則,這麼多複雜的關係處理起來相當的麻煩,稍有不慎就會出事。」
張揚點了點頭。
楚嫣然道:「何長安的事情既然驚動了上頭,就沒那麼簡單,而且檢方沒有確實的證據也不會對他下手的,乾媽說得對,你目前最理智的做法就是靜觀其變。」
何長安接過檢察官遞來的一支香煙點燃,他的態度依然平靜,房間沒有窗戶,看不到外面的情景,何長安的手機手錶全都被沒收,他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夾起香煙,向拼湊了湊,檢察官幫他點燃了香煙。
何長安抽了口煙道:「幾點了?」
「上午九點!」
何長安舒了口氣,吐出一團煙霧,然後靠在堅硬的椅背上,低聲道:「早不找我,晚不找我,偏偏在這個時候找我,你們知不知道今天讓我爽約了,我本該去參加一個婚禮,現在好了,被你們給破壞了,我這輩子還從來沒有爽過約。」
檢察官笑了起來:「何先生,出了問題應該從自己身上找原因,而不是怪別人。」
何長安道:「我沒什麼問題!」
「沒問題我們會找你?」檢察官的語氣充滿了不屑:「如果我們不是掌握了你商業犯罪的切實證據,我們根本不會找你,法律是公正的,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何長安望著桌上那厚厚的一沓文件,他笑著搖了搖頭道:「挖到了這麼多的資料,看來你們調查我已經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了。」
「所以你最好還是配合我們的工作,我們黨的政策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何長安笑道:「你讓我坦白什麼?」
「坦白你過去的商業犯罪行為,你曾經向誰行賄?有哪些官員收受過你的賄賂?」檢察官的語氣變得嚴厲起來。
何長安道:「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但是我做事也有一個原則,我不會誣陷任何一個好人,你既然已經掌握了我的犯罪行為,何必要問這麼多,直接起訴我就是,如果證據確鑿,我肯定低頭認罪。」
「你懷疑我們沒有證據?」
何長安道:「沒證據你們不會找我,是李東山提供了我這麼多的犯罪證據吧?我承認,我在商業經營的過程中的確使用過非常規的手段,可是這厚厚的一沓罪證,很多一部分都是他們自作主張,跟我沒有關係,到了我這今年齡,已經準備安享晚年了,你覺得我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嗎?」
「你敢拍著自己的良心說,自己在這麼多年的經商過程中一切都合法嗎?」
何長安道:「我不敢,其實在國內做生意的,真正成功的商人又有幾個敢拍著良心說,自己一輩子都在做正當經營?我做事已經很講原則,我敢拍著胸脯說,我比多數商人要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