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2章 唯一男丁

張大官人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大聲的說出生父的名字,雖然他不知道這位亡父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物,可有一個事實,那就是他親爹是荊山市西山縣盧家梁鄉小石窪村的村民,他的祖籍也在此,張大官人沒說謊,如果不是今兒形勢特殊,他不會主動承認這件事。

張大官人的一句話把現場所有人都給震住了,周友亮上下打量著張揚,這一百多號山民之中有很多都認識張解放,有人已經開始竊竊私語,這張揚的眉目之間的確和張解放有幾分相似。

人群從中間散開一條路,一個白鬍子老頭從中走了出來,他叫張士洪,張家在小石窪村是大戶,張士洪在這個家族中德高望重,相當於族長般的人物,他的另一個身份是張解放的三叔,在他這一支中本有四兄弟,現在只有他一個人還健在,張士洪望著張揚,嘴巴動了動,白鬍子撅了撅,他低聲道:「你叫什麼?」

「張揚!」

張士洪又道:「你娘叫什麼?」

張揚道:「徐立華!」

張士洪聽到張揚說出徐立華的名字,心中已經確信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的確是張解放的親生兒子,張士洪搖了搖頭,感慨道:「這麼多年來,我們一直都在找你,可是和你娘失去了聯絡,想不到啊想不到,解放的兒子都這麼大了!」

張揚道:「您是……」

張士洪道:「你爹是我親侄子,他從小就是跟著我長大的!」

張大官人這才知道眼前這位是自己的叔爺爺,張揚道:「爺爺,您老是我爺爺!」

張士洪被他的兩聲爺爺叫得心花怒放,他抓住張揚的手,望著張揚的面孔一時感觸萬千。竟然老淚縱橫了:「解放啊解放,咱們老張家有後了!」

張大官人聽得有些糊塗。怎麼叫老張家有後了?他並不知道。張家到了張解放這一代男丁興盛,張士洪四兄弟一共生了十五個男娃,可說來奇怪,大概是老張家這一代把所有的生男運氣都用完了。到了張解放這一代,十五個兄弟生下的全都是女孩子。不算張揚,一共生了四十二個孩子,其中兩個男娃都在幼年時夭折。第三個養到了十五歲也下河洗澡淹死了。活下來的全都是女孩子,都知道張解放還生了個男孩子,可張解放一死,徐立華帶著張揚和老家人斷了聯繫,誰都不知道張家這個唯一的男丁去了哪裡,甚至都不知道這小子是不是活在這世上。在小石窪村,張家過去一直都很強勢。可隨著這一代淪為巾幗軍團,老張家在村子裡的地位也是直線下降,村支書這麼重要的位置也被周家人把持了。

村支書周友亮壓根沒想到張揚會是張解放的兒子,如此說來這小子真能算得上是小石窪村人,他咳嗽了一聲,也走了過去,這會兒周友亮又換了一副面孔:「我說大侄子,原來你真是解放的孩子,過去我和你爹可是最好的朋友,那啥,你雖然是咱們老家人,也不應該把個死人背到這裡,那啥,我說你能不能把屍體弄到外面去,你們可以住在村裡……」

張揚不屑道:「剛才你說過什麼?我既然是小石窪村人,我多少就能做點主,不就是借間房子嗎?有道是借死不借生,咱們做點好事積點德不行嗎?」

周友亮道:「你什麼意思?」他轉向張士洪道:「老爺子,這事兒你看著辦!」

張士洪把張揚拉到一邊:「張揚,今兒這事是你不對,你不能把死人弄到村子裡來,你看看這……」

張揚道:「爺爺,我跟您這麼說,死了的是我親人,裡面哭得是我女朋友,您老懂不懂?」

張士洪聽到這裡:「你對象啊?」

張揚沒承認也沒否認,張士洪道:「那就是咱們自家人了,自家人的忙不幫咱們還算一家人嗎?」他轉向周友亮道:「周支書,這件事是我們老張家的事,跟其他人沒關係,學校後面的這幾間破屋也不是公家的,說起來都是劃給我們張家的宅基地。」

張老爺子揮了揮手道:「大家都散了吧,我們張家的事情,不需要這麼多看熱鬧的!」

周友亮聽明白了,他冷哼了一聲轉身就走,如果這廝好走就算了,可這廝走的時候,低聲來了一句:「絕戶頭!」

別人聽不到,張大官人卻聽得清清楚楚,他向張士洪道:「爺爺,他說你絕戶頭是啥意思?」

張士洪氣得渾身發抖,這可不是張揚存心挑事兒,周友亮的確這麼說了,張士洪怒吼道:「三狗子,你給我站住!」張老爺子一生氣把周支書的小名都給叫出來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周友亮一張臉憋得通紅,這老東西也太不給面子了,居然當著這麼多村民的面這麼叫自己。

張士洪白鬍子一撅一撅,他指著周友亮道:「三狗子,你給我說清楚,誰是絕戶頭?你說誰是絕戶頭?」

周友亮真是大吃一驚,沒想到這老頭兒耳朵如此敏銳,自己說得這麼小聲居然都被他聽了個清清楚楚,周友亮這貨也夠蠢的,他只要堅稱自己沒說,這次或許就混過去了,可他偏偏來了一句:「我沒說你,你心驚什麼?」

要說張士洪也是周友亮的長輩,可張家自從張解放那一代普遍生閨女開始,比起周家氣勢上就明顯弱了一籌,在村子裡處處被姓周的壓制,張士洪身為張家的帶頭人,憋這口氣已經憋了很多年了,一個村子裡,兩個大姓之間矛盾可不少,過去張士洪被罵絕戶頭不止一次,今兒有人有提起這件事,老爺子新仇舊恨全都湧上心頭,他忽然沖了上去,揚起手來,結結實實給了周友亮一記耳光,這一巴掌打得那個清脆。

周友亮被打懵了,張大官人也被這出其不意的一巴掌給弄愣了,這位叔爺爺抽人耳光的時候不見半點老態,穩准狠,對要素的把握真是爐火純青,聯想起自己喜歡大耳刮子抽人,敢情這玩意兒也是家族遺傳。

張士洪公然給了周友亮一個耳光,然後指著周友亮的鼻子罵道:「三狗子,你欺負我們老張家沒人是不是?你看清楚,這是我孫子,我張士洪的親孫子,絕戶頭?你才絕戶頭,你們全家都絕戶頭!」這老爺子鬧事的能力也非同一般。

老周家那邊不願意了,馬上有人站了出來,張家也是大戶,雖然年青一代只有張揚一個男丁,可張大官人絕對是以一當十,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強勢人物,張大官人雙眼一瞪:「怎麼?跟我們老張家斗,周友亮,你是單打獨鬥還是一窩蜂上來!」

張大官人一出聲,那邊周家人害怕了,誰都知道自己的身體沒有石碾子堅硬,人家踢石碾子跟踹豆腐似的,真要是出手,倒霉的只有周家人。

陳愛國又站出來說和道:「算了,算了,大家都是自己人,鄉里鄉親的,千萬別紅臉。」

周友亮恨恨瞪了張士洪一眼,其實他也理虧,張士洪打他這一巴掌活該,誰讓他嘴賤來著?周友亮暗自腹誹,這村的支書是我,跟我過不去,以後有的你們受了。

陳愛國目睹這件事的全部發展,感覺事件的發展也是一波三折,誰都不會想到張揚居然是小石窪村人,還是張解放的親生兒子。張老爺子站出來力挺他的這個孫子,自然不會再有人拿死人說事兒。

親情這種東西非常的奇妙,雖然張家人和張揚都沒有見過面,可今天第一次見面,短短的時間內就已經變得相當親熱,張揚還有十一個在世的叔伯,張士洪將家裡的親戚介紹給他認識,還要將張揚叫回家認認家門,吃頓飯。

張揚委婉謝絕了老爺子的好意,畢竟他不放心喬夢媛一個人在這邊,擔心小石窪村還會有人過來鬧事。

張士洪道:「張揚,你別怕,你的事情就是咱們張家人的事情,誰敢來鬧事就是跟咱們老張家作對。」

張揚道:「爺爺,今天我就不過去認門了,畢竟我阿姨剛死,不能把晦氣帶給你們,等過幾天我再過來專程認門。」

張士洪看到他堅持只能作罷,張士洪道:「張揚啊,你還沒有去你爹墳前看過吧?」

張揚點了點頭,這次他過來,還有一個重要的目的就是去張解放的墓前祭掃一下,無論這個親爹當年活著的時候造了多少孽,可畢竟是他親爹,為亡父掃墓也是應該的。

張士洪指著學校後方的小土坡道:「他就埋在那邊的崗子上,明兒讓你六叔陪你去祭拜一下。」

張揚點了點頭道:「爺爺,我回頭自己過去。」

張士洪道:「天黑了,就別去了,你爹晚上出來閑逛,看到你跟著你回來就不好了。」

張揚笑了笑,老爺子迷信的很。

當眾人散去,一切重新恢複了平靜,陳愛國默默收拾著村民留下的狼藉,張揚回到房間內,看到濟善又開始念經超度,喬夢媛坐在母親身邊,雙目中充滿了悲傷和惶恐,她已經被這巨大的悲傷折磨的遍體鱗傷。

張揚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喬夢媛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些許的安慰。

張揚知道喬夢媛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找到陳愛國,在他廚房裡下了素麵,給濟善和尚送去了一碗,還有一碗遞給喬夢媛,喬夢媛搖了搖頭道:「我不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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