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允知道:「投入到工作中固然可以讓人忘記痛苦,可是那只是一種自我的欺騙,想要徹底振作起來,就要忘記過去,張揚,佳彤的事情已經成為過去了,連我這個老人都能夠接受現實,你為什麼不能夠接受?」
張揚咬著下唇。
顧允知道:「對佳彤最好的安慰就是活得更好,我相信,佳彤希望你儘快的擁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感情,對你來說,路還有很長,總是沉浸在回憶中對任何人都不是一件好事。」
張揚道:「爸,我明白了!」
顧允知道:「無論這次省里對你做出怎樣的處罰,你都要保持冷靜,你打了廖博生,這一事件已經觸犯到了官場的禁忌,誰都不可能保你,這種事情不能縱容,也不能姑息,不然就會讓其他人產生心理上的偏差,喬振梁打你的板子,很及時,打得越早越好,換成我也會這麼做!」
張揚點了點頭,剛開始的時候,他對喬振梁要處理自己還心懷不忿,可顧允知這樣一說,他心中頓時釋然了。
顧允知道:「平海黨代會即將召開,這次的黨代會極其重要,領導班子面臨新老更替,你在無意中影響到了平海未來政局的走向,張揚,恐怕連你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吧。」
張揚當然沒有意識到。
換成過去,顧允知是不會在張揚的面前探討如此深刻的問題的,可是因為佳彤的關係,他已經是愛屋及烏,不忍心看著這小子在官場中摸黑走下去,所以才出言點撥。
張揚道:「爸,您是說,這次的水污染事件可能會對一些人的政治前途造成影響?」
顧允知微笑不語,話他已經說得足夠清楚了,剩下的事情就靠張揚自己去領悟了。
一直以來張揚關注的都是水污染事件的本身,至於背後深刻的東西他沒去想過,也無暇去想,其實以他現在的位子,考慮的沒有那麼深遠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顧允知在關鍵時刻的點撥,讓張揚才開始考慮更深層的東西。
劉艷紅把處理張揚的方案交給曾來州過目,曾來州掃了一眼,低聲道:「黨內警告處分?太輕了!」
劉艷紅道:「曾書記,我已經了解過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張揚雖然衝動了一些,可是……」
曾來州打斷她的話道:「我不想聽前因後果,喬書記的意思很明確,這次一定要嚴肅處理張揚。我們不要問為什麼,只需要執行領導的意圖。」
劉艷紅道:「曾書記,這件事我不想管了,既然你們領導上都已經定下來的事情,又何必讓我過問?」
曾來州聽出了劉艷紅話中的抵觸情緒,他低聲道:「這樣吧,給他行政記過處分!」
劉艷紅有些吃驚道:「行政記過?會留下記錄的,而且會影響到他整整一年的晉陞,對一個年輕干都來說,這件事是不是有些太殘酷了?」劉艷紅對張揚的回護之意十分面明顯。
曾來州道:「喬書記專門強調要嚴肅處理,我們要領會領導的精神,如果這次的板子打輕了,對上對下都交代不過去。」
劉艷紅道:「曾書記,我真的有些鬧不明白了,水污染事件和打人事件究竟哪個才是重點?放著一幫人的管理責任不去追究,反而去追究一個年輕幹部一時義憤的衝動行為,我看不懂了,這件事我不想管,您還是找別人去負責吧。」
曾來州看到劉艷紅鬧起了情緒,不由得笑道:「小劉啊,這件事最好還是你去負責,張揚的脾氣我們都清楚,我也很欣賞這個年輕人,可是我們了解他,不代表別人也能夠了解他,由你去宣布這件事,相對來說他更容易接受一些。」
劉艷紅道:「我不是害怕得罪人,我是覺著這件事對一個年輕幹部來說太殘酷了,而且他的出發點是好的,就算是處理,也應該先追究國際工業園區的那些負責人,追究他們的管理責任。」
曾來州道:「正在查,喬書記也發了話,一定要落實到人,這次的水污染不會輕描淡寫的繞過去的。」曾來州即將到點,紀委的工作他基本上已經放手給了劉艷紅,本來他也以為劉艷紅會理所當然的接班,可是中紀委劉釗的即將空降已經讓這種可能不復存在,到了這種時候,曾來州已經無意在過問平海的政事,在紀委書記的崗位上他已經沒幾天好過,在他的眼中政治紛爭已經和他無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劉艷紅道:「如果讓我負責,我認為對張揚的處理有些過重,這件事是不是再商榷一下?」
曾來州道:「小劉,你可以先徵求一下喬書記的意見,不過我看應該沒有那個必要。」喬振梁這次的態度很堅決,明顯是要打張揚的板子,如果他們紀委這次把板子高高舉起然後輕輕落下,肯定說不過去,曾來州也看出其中的玄機,喬振梁這麼急於打板子的目的可能是為了堵住其他人的嘴巴,打完張揚,讓別人無話好說,然後再追究東江的那幫幹部管理上的責任,喬振梁的做事風格曾來州已經相當的了解,這次湍江水污染事件,是一個機會,喬振梁不會輕易放過,利用水污染事件,可以否定梁天正為首的一幫幹部的政績,曾來州更關注的是這件事背後的政治影響,他已經預料到,在這次水污染事件中受到影響最大的將會是梁天正,在此之前,梁天正出任常務副省長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可因為水污染事件,他的前途也變得渺茫起來。在這件事上宋懷明的態度讓曾來州有些奇怪,按照他的看法,宋懷明本應當給予梁天正堅定的支持,可宋懷明卻主動站出來大張旗鼓的反對國際工業園,而他的行動對梁天正的打擊是巨大的。曾來州有些看不懂了,難道宋懷明真的是一個大公無私的人,把平海的利益,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他難道沒有察覺到目前自己的政治處境有些不妙,而梁天正已經是他在平海常委班子內不多的盟友之一?
劉艷紅準備離開的時候,曾來州卻又把她叫住:「小劉啊,有件事我不知該不該對你說。」
劉艷紅道:「曾書記,有什麼你就說唄,別賣關子,我心裡可存不住事兒。」
曾來州笑了笑,顯得有些為難,他拿起煙盒,抽出一支香煙點燃,抽了一口,咳嗽了兩聲道:「昨晚你很晚才走啊!」
劉艷紅點了點頭,內心中已經被一層莫名的陰影所籠罩。
曾來州道:「工作不要太拚命,這麼晚了才去吃飯,總要顧及一下身體。」
他似乎說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劉艷紅一雙秀眉顰起,輕聲道:「曾書記,你有什麼話明說,你是我的老領導,在我面前沒什麼不好說明白的。」
曾來州有抽了一口煙道:「有空也請我去富錦茶館喝茶!」
劉艷紅咬了咬瓔唇,她終於明白曾來州是什麼意思,她有些委屈的吸了一下鼻子:「曾書記,我連和朋友一起吃飯的自由都沒有了?」
曾來州道:「你別多想,我也沒多想,可是有人想借著這件事做文章,你從事紀委工作已經很多年了,什麼樣的事情都經歷過,體制內別有用心的人很多,無中生有的事情也很多,如果你只是一個普通人,這些事算不上什麼,可是你不是,你站在平海政壇的高處,體制中無數人仰望著你,有人羨慕你崇拜你,可是有人希望你從高處摔下來。」
劉艷紅道:「無論我站在那裡,我都站得直立得正,我對得起天地良心,別人想說我什麼我不在乎!」
曾來州道:「你不在乎,未必其他人就不在乎,小劉……」
劉艷紅搖了搖頭阻止曾來州繼續說下去,然後轉身匆匆向門外走去,剛剛離開曾來州的辦公室,她的淚水就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劉艷紅捂住嘴唇向前方跑去,沒看清前方的道路和迎面走過來的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劉艷紅低下頭:「對不說……」她想要儘快離去,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道:「艷紅!」
劉艷紅迅速的擦去淚水,抬起頭,她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吳明。
吳明一臉的關切,他有些擔心的看著劉艷紅道:「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風迷了眼睛……」劉艷紅的理由連她自己也不會相信。
吳明是個聰明絕頂的人物,他當然知道這個理由根本不成立,但是他沒有繼續追問,掏出紙巾遞給劉艷紅,笑道:「我和夏市長一起來東江,他去了省委,我反正沒什麼重要事,所以過來找你。」
劉艷紅道:「我很忙。」
吳明微笑道:「沒關係,等你下班我來接你一起吃晚飯。」
劉艷紅搖了搖頭道:「晚上我約了別人。」
吳明道:「那就一起吃夜宵。」
劉艷紅還想說什麼,可是看到吳明誠摯的表情,她實在不忍心繼續拒絕他了,劉艷紅道:「請我喝咖啡吧,對面的藍山咖啡館。」
吳明笑道:「沒問題!」
夏伯達這次和吳明一起過來是為了湍江水污染的事情,水污染事件已經給南錫方面帶來了相當嚴重的經濟影響,夏伯達此次前來是專程和東江市委市府方面協商善後事宜的,東江方面已經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