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雨來臨之前,燕子會低飛,螞蟻會搬家,這都是生物與生俱來的習性和本能,歸根結底是對危險主動規避,人也是這樣,陳家年和齊國遠之流從種種跡象已經預料到,豐澤的政局將面臨一場根本的變化,兩人都開始盤算自己的未來走向。齊國遠和陳家年都是沈慶華一手提拔起來的幹部,可這並不代表著他們會永遠追隨沈慶華的腳步,沈慶華的政治生命已經走到了黃昏,而他們仍將在這條道路上繼續走下去,誰都得為自己的將來考慮。
王華昭還有不到一周的時間就掛職期滿,他想不到在臨走之前還替張揚背了黑鍋,雖然這件事對王華昭以後的仕途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可他還是覺著窩囊。張揚在這件事上覺著有些過意不去,專程找到了王華昭,他和王華昭認識了已經不短時間,兩人的宿舍還是對門,不過張揚和王華昭之間並沒有什麼深交,王華昭這個人為人處事的方式是不即不離,他和豐澤的每位幹部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誰也沒真正把他當成是豐澤體制內的人。所以王華昭有些遊離於邊緣,矇混度日的味道,可以說他在豐澤也沒有做過任何實實在在的事情,回想起他兩年的掛職生涯,政績幾乎等於零,可臨走的時候,卻受到了換腎事件的影響,王華昭很冤枉,文教衛生本來不是他該管的事情,只是張揚去學習,臨時代理了一個多月,誰能想到會出這檔子事兒?
張揚還是第二次回到自己的宿舍,不過也沒進門,直接敲了敲對面王華昭的房門。
王華昭在家,正收拾著行李,為幾天後離開豐澤做準備,看到進來的是張揚,他笑了笑,張開雙手道:「我正在收拾東西,手臟,你自己倒水喝。」
張揚也沒跟他客氣,在沙發上坐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王華昭搖了搖頭,把行李箱放在牆角,走到小廚房裡洗了洗手,揚聲道:「你喝茶還是咖啡?」
「茶吧!」
王華昭沏了壺鐵觀音,來到張揚身邊坐下,看到張揚帶來的紙袋,有些好奇道:「裡面裝著什麼?」
張揚笑道:「一些地方特產,知道你要走了,所以送點東西給你。」
王華昭笑道:「對我這麼好啊!」
張揚道:「同事一場,也是鄰居一場,再說了,我心中有愧啊,總覺著對不起你。」張大官人有一說一,這次王華昭的確替他背了個大黑鍋,有些話必須當面說清楚,張揚不喜歡欠別人的。
王華昭道:「有什麼對不起我的?一盞路燈掛在那裡,隨時都可能掉下來,可人家走過去都沒事,我走過的時候恰恰落在我頭上,我只能說命運使然。」
張揚道:「文教衛生是我負責的,現在這件事卻被算在了你頭上。」
王華昭很豁達的拍了拍張揚的肩膀道:「說心裡話,我的確有那麼點窩囊,可冷靜下來想一想,我來承擔責任沒錯,事情發生的時候,我代理你的工作,代理的不僅僅是權力,還包括責任,張揚,你不欠我什麼,是我自己撞到了槍口上,我不怪任何人。」
張揚道:「之前我已經遞過了辭職報告,可是被上頭給打回來了。」
王華昭笑道:「我相信命運,人和人命運是不同的,我來到豐澤掛職,做任何事不求無功但求無過,可我這麼小心,到最後仍然不免犯了錯誤,你做事高調張揚,風格和我截然不同,可你每到最後總能逢凶化吉,咱們兩人就是運道不同。」
張揚笑道:「你一個國家幹部居然還這麼迷信?」
王華昭道:「國家幹部里比我迷信的人多了。」他端起一杯茶遞給張揚道:「這件事由我承擔最合適不過,反正我是要走的人,黨內警告處分,也不會記入檔案。」
張揚道:「你這次回去後是不是還在省科技廳任職?」
王華昭道:「工作基本上定了,說是去嵐山擔任農業局局長。」
張揚不無羨慕道:「正處了?」
王華昭看出他的羨慕,不禁笑道:「你不用心急,我這個正處沒什麼權力,你這個新機場現場總指揮才是大權在握。」
張揚道:「我請你吃飯!」
王華昭道:「不了,我待會兒還得去接我女朋友。」
張揚不由得想起當初來到豐澤的第一個夜晚,王華昭的女朋友曾麗萍也過來探望他,兩人在自己的隔壁奮戰了一整夜,張大官人聽著兩人的動靜,輾轉反側一夜未眠。時間過得真是快啊,轉眼之間王華昭就掛職期滿了。
張揚道:「那晚上一起吃飯,八珍居,為你女朋友接風洗塵,順便給你餞行。」
王華昭看出張揚是想補償點什麼,如果繼續拒絕他的好意也實在說不過去,於是點了點頭道:「行,就這麼定了,咱們隨便吃點。」
張揚離開小樓的時候,剛巧在樓下遇到沈慶華,沈慶華正推著母親在樓下散步呢,劉老太太上個月不巧中風了,在醫院住了一個月,到剛被沈慶華接回家。
張揚迎面遇上肯定是要打招呼的,他笑著迎了過去:「沈書記好!」
沈慶華點了點頭,臉上卻沒有任何的笑意,每次看到張揚他就從心底感到不爽,自從這廝來到豐澤,就沒停止過挑戰自己的權威,沈慶華嗯了一聲,作為領導也不能表現的太過狹隘,尤其是他這種一把手,還是不得不展現出自己的胸懷的。
張揚很關切的躬下身,握著劉老太太的手道:「劉大娘,您這是怎麼了?」
老太太朝張揚笑了笑,這一笑,嘴巴歪的更加厲害了。她認識張揚,過去她乾兒子孟宗貴沒少在她面前說過張揚的壞話,老太太對張揚自然也就沒什麼好感。
張揚道:「沈書記,大娘病了,你也不說一聲,我也應該去看一看。」
沈慶華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不必麻煩了。」
張揚握著劉老太太的手腕,趁機幫她診了診脈,張揚道:「劉大娘是風寒入侵。」
沈慶華不屑笑道:「大夏天的哪會有什麼風寒入侵?」他並不清楚自己面對的是大隋朝一名醫生。
張揚道:「我學過一點中醫,劉大娘發病之前應該接觸過水,嗯,應該是洗澡時候突然中風的。」
沈慶華聽到這裡暗暗吃驚,母親洗澡時候中風除了醫生知道以外,並沒有告訴其他人,這小子何以會知道?可轉念一想,醫生的嘴巴也未必緊,天下間哪有不透風的牆。沈慶華道:「嗯,小張啊,我得陪老太太回去休息了,有話以後再說吧。」他不想和張揚繼續交談下去。
張揚卻道:「沈書記,劉大娘體內的風寒如果不能怯除,恐怕她的病情很快就要有反覆。」
沈慶華充滿輕蔑的看了張揚一眼:「這件事我已經詢問過專家,老太太的病情已經穩定了。」
張揚道:「治標沒有治本,中風因風寒入侵引起,體內風寒尚未怯除,病情又怎麼談得上穩定?」
沈慶華不無嘲諷道:「小張,想不到你還懂得醫學。」
張揚道:「略通一二,沈書記,老人家年紀大了,有些事千萬不可掉以輕心,現在不重視,病情真的要是嚴重了,恐怕後悔都來不及了。」
沈慶華心中暗自惱火,這廝危言聳聽,根本是在詛咒自己的母親,沈慶華哼了一聲道:「謝謝關心,我自會處理!」說完便推著母親往家裡走去。
張揚望著沈慶華的背影不禁暗自嘆息,雖然他對沈慶華十分反感,可是張揚身為一個醫者,發現的事情,還是忍不住要說出來。
張揚回到白鷺賓館沒多久,常凌峰,章睿融就一起過來了,他們是來向張揚彙報豐澤一中分校的建設情況的。
張揚聽說這件事,不由笑道:「我現在已經不負責文教衛生了,市裡讓我主抓招商工作,文教衛生工作,暫時由常務副市長陳家年接管。」
常凌峰還沒說什麼,章睿融率先忍不住了:「張市長,你可真不夠意思,當初是你把我們弄到豐澤一中,現在豐澤一中的事情剛剛才有了起色,你轉身就走人了,你不幹,我們也不幹了。」
張揚笑道:「別介啊,我看你們倆配合的還是蠻默契的!」
一句話把章睿融說了個臉紅,她和常凌峰之間情愫暗生,不過兩人的關係至今都沒有挑明了,瞪了張揚一眼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張大官人佯怒道:「你這孩子,越大越不懂事,從行政職務上我是你領導,從你姑媽那邊,你得尊稱我一聲叔叔,怎麼說話這是?」
章睿融道:「你比我還小呢,好意思讓我叫你叔?」
張揚道:「年齡不是問題,輩分擺在那裡。」
常凌峰笑道:「得,咱們說正事呢,你們這一打岔,讓我怎麼說?」
張揚道:「你說!」
常凌峰道:「我打算抽身從豐澤一中退出來,並不是因為你走的緣故,你把我弄到新機場籌建指揮部,我還得幫你拉投資,還得幫你物色技術管理人才,單單這件事就讓我忙的昏天黑地,你再讓我管理豐澤一中,我真來不了了。」
張揚道:「退出來就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