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日,你狗日的果然是個翻臉回子,當初我不是聽你吹得天花亂墜,說清台山以後要如何如何,怎麼會鼓動村裡人集資修路,修建賓館?現在把我坑進來了,你不認賬了?」
張揚笑道:「那是因為你想佔便宜,你想借著這事兒發筆橫財,你不貪怎麼能被坑進來呢?」
劉傳魁被他氣得張口結舌,拿著個旱煙指著他,老半天沒說出話來。
杜宇峰趴在車窗上笑道:「老支書,你跟他練嘴皮子,這不是找虐嗎?快上車,我們還趕著上山呢?」
劉傳魁罵歸罵,可和張揚他們的感情還是極其深厚的,嘴裡雖然埋怨,心裡卻明白這件事並不是張揚所能控制,當初張揚告訴他這些消息都是為他和村子好。
在村子後面把車停好了,一群人就直奔青雲峰而去,蘇老太堅持要自己走,老太太年紀雖然大了,腿腳還算得上利索,把牛文強、趙新偉這兩個不經常鍛煉的傢伙拉出老遠的距離。
張揚和劉傳魁並肩走在蘇老太的身後,劉傳魁知道蘇老太身份之後,心中對張揚又多了一分欣賞和敬意,李長宇得勢的時候,張揚對蘇老太這樣理所當然,可李長宇現在走背字,張揚仍然能夠對蘇老太像親人一樣,這就很難得了,這種人仗義,這種人可交。
在路上,張揚把讓劉大柱去北京跟他開飯店的事情說了,劉傳魁聽完後,啪嗒啪嗒抽著旱煙,想了老半天方才道:「我家裡到現在還沒一個男娃,放這小子出去,我老劉家誰來傳宗接代?」
老支書的這個理由真是讓周圍人哭笑不得。
張揚笑道:「大柱這麼好的手藝,你讓他終日都窩在這山溝溝里,豈不是浪費了,再說了,我看你老劉家生不出孫子八成是風水有問題,你讓他跟我去北京,吸點龍氣,說不定回來就能給你種個胖孫子出來。」心中卻暗嘆這劉傳魁的執著,發生了這麼多孫女兒還不知足,一定要生出一個孫子才能甘心,所以這鄉下的計生工作不是一般的難干,自己當初在黑山子鄉當計生辦代主任的時候遇到了不少的阻礙,想在回頭想想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在基層做計生工作,如果凡事都講道理還真是寸步難行,必須要使用一些強硬的手段,不過張大官人早已經不管這塊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劉傳魁想生多少那是現任計生辦主任的事情,跟他這個駐京辦主任沒有任何關係。
蘇老太的性情十分的倔強,從上清河村到青雲峰都堅持自己步行前往,不過老太太的體質倒也康健,不到三個小時一行人就來到了青雲峰紫霞觀。
老道士李信義正在跟陳崇山兩人在院中的太陽地下下棋,看到他們過來,兩人暫時停下,起身迎了過來。
陳崇山笑道:「張揚,好久沒見你上山了,怎樣?北京那邊工作的還習慣嗎?」
張揚點了點頭,讓李信義陪著蘇老太去上香,自己則跟著陳崇山來到道觀西側的銀杏襯下,低聲道:「陳大爺,那幅字我送給杜山魁了,想不到你們當初還是戰友啊。」
陳崇山淡然一笑:「幾十年的事情了,大家選擇的道路不通,想要的生活不同,我現在都已經忘了他是什麼樣子了。」這番話的可信度很低,他們那種生死相交的友情又怎會輕易忘卻。
張揚笑道:「對了,我帶了他們的全家福過來,你看看!」
陳崇山接過揚手中的照片,仔仔細細的看了看,唇角露出會心的微笑:「好,很好,看到他們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我就開心了。」看完後,他小心的把照片收好。
張揚又道:「楚鎮南你熟悉嗎?」
陳崇山點了點頭:「也是戰友,當初我們兩個都是老杜的下級,楚鎮南是有名的猛將,如果不是脾氣暴躁了一點,容易得罪人,他的成就應該比老杜大。」說完他又笑道:「我和楚鎮南並不合拍,他是武將,我勉強能算個文職,往往說上幾句話就會吵起來,他看不慣我知識分子假惺惺的味道,我受不了他身上的草莽氣,所以從文革開始後就斷了聯繫,雖然我知道他在北原,卻一直都沒有機會相見。」
張揚笑道:「有機會,我安排你們見見面怎樣?」
陳崇山微笑道:「其實有些感情放在記憶力最好,每天相見未必可以持久,到我這種年紀,最想過的就是自由自在的日子,回憶無論是幸福的還是痛苦的,對我而言都是彌足珍貴的。」
張揚靜靜品味著陳崇山的話,總覺著他這番話中另有所指,可一時間又猜不到他究竟在說什麼。
蘇老太很虔誠的上香,老道士又煞有其事的給她解了個簽,張揚雖然不知道老太太究竟求得什麼簽,可從她輕鬆的神情上來看,老道士應該給了她不少的安慰。
牛文強、趙新偉、杜宇峰、姜亮四個閑著沒事已經在大樹的石桌下打起撲克,劉傳魁站在一旁壽著,不時的指指點點,惹得杜宇峰像哄小雞一樣不停的哄他走。
李信義忙完之後向張揚招了招手,張揚跟著他來到遠處碑亭,老道士把張揚單獨叫過來是想了解一些香港安家的事情,他雖然不辱和安志遠這個同父異母的大哥相認,可畢竟是骨肉至親,聽說清台山旅遊項目突然停了下來,就猜到安家有事,心裡一直在牽控著。
張揚也沒有瞞他,將香港安家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她,李信義聽完,臉色凝重,禁不住嘆了口氣道:「冤孽,冤孽,想不到上輩子造下的孽,這輩子終究還是要償還。」身在道門,他相信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之說,當年他的父親安大鬍子在清台山為匪,殺人無數,手上欠下了無數血債,今天安家的慘案被他視為因果循環的報應。
張揚因為親自經歷這件事,對安家已經有所認識,別人不說,單單是遠走台灣的那個安德淵絕不會就此罷休,之前他離開香港只不過是因為形勢所迫,一旦時機成熟,安德淵肯定會重新返回香港,親手討回俺家的那筆血債。
返回上清河村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鐘,劉大柱已經在山下宰羊燒水,準備晚飯,見到張揚,聽說要帶他前往北京開飯店的事情,劉大柱也格外興奮,又有哪個大男人不想出去見見世面,開創一番事業,過去他不止一次的產生過出去開飯店的念頭,只不過被老爺子給攔住,現在好不容易獲得了老爺子的同意,劉大柱內心的喜悅難以形容,所以干起活來也格外賣力。
張揚扶蘇老太去房間歇著,看到時間還早,於是給楚嫣然打了一個電話,這次返回春陽還沒有和她見面,可打了幾次,楚嫣然的手機始終始終處於關機狀態,這廝內心中不覺有些空蕩蕩的,腦海中充滿了楚嫣然的一顰一笑,內心中對她的四年宛如雨後春筍般迅速生長起來。
張揚對待感情從來都是隨心所欲,很少去考慮以後該怎麼辦,可海蘭、左曉晴、夢嫣然,一個個對他的迴避,讓他不能不去考慮這件事,這一時代的女人和過去不同,她們對感情的佔有慾很強,每個人都想獨佔這份感情,而張大官人卻想擁有她們每一個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想要兼而得之,只怕要花費一番心思。
這廝長在冥思苦想的時候,顧佳彤打來了電話,在電話中顧佳彤告訴了他一個好消息,省里已經決定解除對李長宇的雙規,暫時不會安排他的工作,讓他休息一段時間再說。顧佳彤是通過夏伯達知道這個消息的,夏伯達是個喜歡賣人情的人,他從顧允知口中知道這個消息後,第一個告訴的就是顧佳彤,他不但要和顧允知本人處好關係,還要和顧家的所有人出好關係,只有這樣才能讓顧允知覺著他是自己人。讓顧家的所有人把自己當成親人,既然做了總管這個角色,就要把這個角色扮演到底。
張揚在顧佳彤那裡反覆證實這件事之後,這才興奮異常的掛上了電話,無論李長宇以後擔任什麼工作,解除雙規就意味著上面不再繼續追究他過去的責任,這是一個好兆頭,還是少刺激她微妙,這種事還是等李長宇自己過去跟她說吧。
李長宇是在周一的清晨走出鸞山賓館的,他已經將近一個月沒有理髮,也沒有刮鬍子,身上穿著一件調查組給他的軍大衣,手裡拎著裝滿它換洗衣物和日用品的旅行袋,慢慢走出鸞山賓館的大門,他雖然清瘦了許多,可是目光卻變得越發堅定,抬頭看了看冉冉升起在東方的朝陽,臉上出久違的笑容。
對李長宇而言,這是嶄新的一天,他來到附近的百貨店,先給家裡打了一個電話,當朱紅梅聽到她的聲音,馬上聲嘶力竭的叫了起來:「你還有臉打電話,臭不要臉的,我要跟你離婚,離婚協議書已經寫好了,就等你簽字。」
李長宇的表情很鎮定很坦然,似乎早就知道了這個結果,他平靜道:「我同意,等我回家,馬上簽字!」掛上電話,想撥第二個號碼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過了一會兒又放下電話,起身付錢後,出門攔了一輛計程車。
李長宇按響葛春麗家門鈴的時候,內心是極其忐忑和不安的,他被雙規的這一個月中,和外界的一切聯絡都已經中斷,外面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他不清楚這場風波有沒有波及到葛春麗,葛春麗對他有沒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