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時光荏苒怎評說(三)

時光荏苒,元朔五年很快過去,時間轉到了元朔六年。這一年的春天,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大漢朝的軍隊再次集合,要跟隨已經成為大將軍的衛青出征匈奴右賢王部。出於歷練小輩的考慮,劉徹同意了紀稹與霍去病的請戰要求,令他們二人雀躍不已。

陳嬌剛剛將女兒安撫好,令她乖乖睡去,就聽到宮女來報說紀稹已經在殿外等候了。陳嬌便披上一件披風走到外邊,正好看到紀稹一身戎裝在外邊候著,此刻的他,已經脫去了少年的青澀,多了一份成熟。陳嬌走到紀稹的身邊,說道:「來了,陪姐姐出去走走吧。」

「好。」紀稹走到陳嬌的右側,陪著在殿廊下緩緩地行著,問道,「姐姐,陛下,剛剛答應了我和去病的請戰要求,這一次大將軍出塞,我和去病都會隨著一起去的。」

陳嬌驚訝地轉過頭,說道:「陛下答應了?怎麼會?你還這麼小。」

紀稹啞然道:「姐姐,我已經十八了。」

「是十七。」陳嬌眉頭糾結成一團,與古人按虛歲算年齡不同,陳嬌至今還比較習慣按實歲算年紀。在她看來,十七歲,根本還是高中生的年紀,應該在父母的庇護下,胡天胡地的逍遙。

「好。十七。」紀稹也不和陳嬌爭辯,只說道,「別人家,十七歲的人,孩子都有了。這樣,還不算長大成人嗎?」

「可以成婚了……」這次輪到陳嬌啞然了,好一會兒,她才搖了搖頭,說道,「我總是不習慣。總覺得你們都還是孩子。」

「不記得我可以婚配了,倒沒什麼,姐姐,你倒是應該好好注意一下衛家那三位公主。」紀稹搖了搖頭,說道,「最年長的為長公主,已經是及笄之年了。陽石公主年紀也不算小了。她們的婚事,只怕是近在眼前。有義母和平陽長公主的前例在,朝中希望能夠娶公主的人,只怕不在少數,尤其,如今太子的地位看來穩如磐石。」

陳嬌聽到這句話,整個人一愣,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衛家拉攏的人越多,那麼太子的地位就會越穩固,因為到時候,即使是陛下想要廢他,也必須考慮到朝中的局面。」紀稹說道,「所以,我和義母都認為近來要好好注意椒房殿的動靜。」

「……就算我們知道了又能如何?」陳嬌幽幽嘆息道,「難道我們能夠做出比做未來天子的姐夫更有誘惑力的承諾嗎?尤其在太子的地位看來穩如磐石的時候。」

「那……最少我們也得做些什麼吧?姐姐,我剛才說過,我也到了該談論婚嫁的年齡了。若……」

「別說這個。」陳嬌的語氣猛然變得有些嚴厲,說道,「你不要受娘的影響,我說過,我不需要你用自己的親事做什麼犧牲。」

「我是男子,這不算犧牲啊,姐姐。」紀稹卻固執地想要說服陳嬌。

「我說不行。」陳嬌長嘆道,「稹兒,有時候,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們不再做風頭最勁的那棵樹,不見得就是件壞事。所以,你也別想著要和衛家怎麼針鋒相對。不要花太多精力在這些事情上面,這對你沒好處。」

紀稹見陳嬌這個樣子,便知道她心中不高興,便上前說道,「姐姐,你別生氣。義母雖然能幹,可是畢竟年紀大了。幾位義兄又不能託事,我才偶爾對這方面的事情,注意得多了點。」

「稹兒,」陳嬌拉住紀稹的手,十分認真地看著他,說道,「姐姐和你說真的。陛下不是個好糊弄的人。他可以容忍娘,那是因為娘對他有恩。若是讓他知道你也摻和了進來,姐姐怕你有性命之憂啊。」

紀稹亦知道陳嬌這是擔心他,便立刻開口勸慰道:「姐姐說的話,稹兒都記住了。我知道分寸的。」

陳嬌皺眉嘆息,她知道,紀稹其實是個很有主見的孩子,他嘴上雖然應承了她,但是只怕該做的事情卻是一樣也不會少。她微微轉過頭,問道:「聽說這次張騫也會隨軍出征?」

「是的,姐姐。」紀稹點了點頭,說道,「因為單于王庭一帶的地形我軍並不熟悉。而惟有張騫大人曾經在那裡生活過,所以,陛下特意令他隨軍。」

陳嬌來回走了幾步,眉峰輕蹙,好一會兒才說道:「你,從前和張大人是見過的……」

紀稹微微一笑,說道:「姐姐放心,不會有事情的。」隨即靠到陳嬌耳邊,輕聲說,「這幾年,大哥一直在朝,張大人不也沒說話嗎?何況,我在遼東的事情,連陛下都知道的。」

「但是,他見到你,就會知道我和大哥之間的關係並不單純,我怕……」陳嬌仍然有些不放心,她心中清楚地知道,劉徹最忌諱的事情,就是後宮干政。

「姐姐放心,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讓人不敢說話的辦法。張騫當年會妥協,今天也不會例外的。」紀稹寬慰道。

椒房殿。

衛子夫靜靜地站在殿內,俯視著跪坐在下方的太子劉據,衛長公主劉芯,陽石公主劉萸,諸邑公主劉縈四人。

「芯兒,娘這次喚你們來,是有事想和你們商量。」衛子夫說道,「芯兒,你如今已經過了及笄之年,按理應該要安排婚嫁了。」

劉芯聽到此話,臉上非但沒有出現少女應有的嬌羞,反而是一片慘白,她沉默了半晌,方才顫顫地開口問道:「不知道母后選中的是哪一家?」

「你表哥平陽侯曹襄今年方褪了孝服,他年少英偉,前途無量,又與你自幼相熟,而曹家乃是開國功臣之家,你那平陽姑姑也是手腕高明之輩,這樣的人家,應是不辱沒你的。」衛子夫邊說邊觀察著女兒的反應,只看到她皓齒將嘴唇越咬越緊。

劉芯虛弱地笑了笑,然後說道:「娘,若女兒看中的是一個比曹家表哥更年少英偉、前途無量,和我自幼相熟的人呢?」

衛子夫暗暗嘆了一口氣,說道:「若你說的那個人是去病,你還是罷了那份念頭吧。」

「為什麼?」劉芯喊道,「他是娘你的親外甥,武藝高強,這次隨舅舅出征一定可以立下大功的。而且,娘你不是一直擔心他會脫離衛家嗎,女兒嫁給他,他一定不會離開衛家的。」

「芯兒,坐下。」衛子夫見女兒似乎有些失了心智,猛地一拍案頭。過了好一會兒,看她靜下來,才緩和了口氣說道,「芯兒,你的為什麼,母后不能回答你。過一會兒,你舅舅和去病會一起來椒房殿拜別的。到時候,你可以親自去問他。若他能答應迎娶你,母后絕不阻攔。」

聽到衛子夫這句話,劉芯的臉不覺更白了,她流淚說道:「母后,難道不能求父皇降旨嗎?」

「去病是個桀傲的孩子。若用聖旨去逼迫他,只會讓他和我們漸行漸遠罷了。」衛子夫語重心長道,「芯兒,身在皇家,有些事,你根本不能自己選擇,你明白嗎?」

「……公主不必說了,去病現在沒有心思去想這些,一心只想著沙場殺敵之事。去病謝公主厚愛。告退了。」霍去病走得乾淨利落,沒有一點點留戀之意,獨留下衛長公主劉芯一人呆立在殿內,引得側身內室的衛子夫和衛青暗暗搖頭。

「芯兒,你聽母后一句話。」衛子夫從裡面走出,靠到女兒身邊,說道,「雖說如今我們衛家聲勢不同以往,可是你也看到了,這兩年來,昭陽殿榮寵依舊。功高震主是自古就有的教訓。我們也不得不做些準備啊。」

「這個準備,就是讓我嫁給平陽侯嗎?」劉芯轉過頭,依然是淚流滿面,雙眼通紅,她沙啞著嗓子問道。

「你父皇對自己的姐姐十分尊重,你若成了平陽公主的媳婦,有了她的相助,你弟弟的位置便能更加鞏固,你父皇那邊,也會感到高興的。」衛子夫說道。

「你還是好好將心思放在這次的戰爭上吧。衛家如今的尊榮都是因為衛青的軍功,你若真想幫忙,就在這方面好好爭取,莫把心思都放在了後宮裡。那樣不好。」紀稹腦中不停回蕩著陳嬌最後的那句話,一路策馬到了茂陵邑的一座府邸下馬,那門楣上清楚地寫著「霍府」兩字。

霍去病帶回霍光之後,就和陳掌鬧得有些僵,他不願意將霍光送回平陽縣,又不能讓霍光留在堂邑侯府,那樣做只會讓衛家人更加地厭惡霍光,因而他便開始尋思著另覓住處。這時,郭釋之便將原來陳嬌買下的陳府送給了他,改名為霍府,讓他們兄弟二人有了一個棲身之地。

「紀公子,你來啦。」看門的下人立刻走了上來,熟練地自他手中接過韁繩,將馬牽去馬廄。另一人則迎接紀稹進門。

「紀公子來得好巧,兩位少爺剛剛回家呢。」那奴婢十分伶俐,一邊帶路一邊說道。

「噢。那他們現在在何處?」

「大少爺在內庭練劍,小少爺在房中看書呢。」

「嗯。我自己去。你不用帶路了。」紀稹點了點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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