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羅帶同心結未成

回到了昭陽殿,陳嬌屏退了所有的所有的宮女,在房中只留下了阿奴與劉徽臣。陳嬌正色道:「接下來你們所見之事,切切不可外傳,知道嗎?」

說話間,陳嬌行到石牆前,石牆上雕刻著各色的花紋,她伸手在其中一個花紋上左右旋轉之後,將平日放睡榻之處向上掀開,下面露出了一個正方形的空缺,隱約可以看到幾階樓梯。劉徽臣心中一跳,這種秘道,他們江都王府自然也有,可她不曾想過,這皇宮之中,竟然也……

「阿奴。」陳嬌轉過頭對阿奴說道,「你守在這兒,若有人來了,幫我編個理由,騙過去。」

阿奴機靈地應道:「是,阿奴知道。」

陳嬌轉過頭,看著劉徽臣一笑,說道:「徽臣,陪我下去走走,可好?」

下了地道後,劉徽臣才發現這裡比她預料得要寬廣得多,而且地道四通八達,方向極多。劉徽臣抬頭看了看天花板,知道這巨大的地道絕非憑藉一時之力可完成的。劉徽臣不安道:「姑姑,這地道……」

「你是想問這地道是怎麼來的對嗎?」陳嬌說道。

陳嬌前行了幾步,指著南面一個出口說道:「那邊過去就是猗蘭殿。」又往西面一指,說道,「那邊就是長樂宮。這裡曲曲折折宛若迷宮,幾乎覆蓋了整個皇城地下,不熟悉的人是會迷路在裡面的。」

「徽臣,你該知道,這未央宮、長樂宮都是開國之時,高祖在秦宮室的基礎上擴建,這地下通道,差不多就是在那時一塊兒建好的。除卻明面上的通道外,我知道,還有許多隱藏的秘道,需要觸動機關才能打開。」

「那些隱藏地道都是當年呂后所建,她雖然垂簾制霸,卻不免擔心劉氏反撲,所以才改建了這地道。以防萬一。所有工匠在事成之後,都被滅了口,這秘密只有呂后自己與當時的張皇后知道詳情,後來諸呂被誅,張皇后軟禁幽室,秘道之事,便失傳了。」

劉徽臣聽到這裡,眉毛一挑,看向陳嬌,意思十分明顯。既然失傳了,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陳嬌苦笑道:「徽臣,竇太皇太后,皇祖母,是呂后賜給文帝陛下的姬妾,原先也身在宮中,對於改建地道一事,略有耳聞。她登上太后之位後,派人刻意探索,費了許多精力才弄清楚了一部分秘道的地圖。這個秘密,她連我母親也沒告訴,只告訴了我。因為,那時她以為我會在宮中生活很久很久。」

「姑姑是想,用這地道離開嗎?」劉徽臣低聲問道。

「只是有備無患。」陳嬌搖了搖頭,「決定留下,面對心魔是我的事。可我並不打算連累你們。若事有緩急,你可帶著阿奴從這裡走。到了外間再聯絡郭嗣之,以你和他的本事,自保應該無恙。」

劉徽臣微微一笑,說道:「姑姑,你想太多了。徽臣相信,絕對不會有用到這地道的那一天。」

陳嬌只是笑了笑,牽著劉徽臣的手,在地道里走了一圈,說道:「從這裡出去,便是泬水之畔。我只你素來聰明,這條路,走過一遍,你應能記得了吧?」

二人又迴轉到剛才下來的地方,出了地道,卻看到阿奴正焦心地在那打著圈兒。陳嬌感到好笑,問道:「阿奴,出什麼事了?」

「小姐。」看到陳嬌,阿奴開心地叫起來,撲將過來,說道,「你可回來了。剛才太后派人來說,請你馬上去長樂宮一聚,可擔心死我了。」

陳嬌聽到這話,眉頭又是一皺,那王太后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態,竟然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的。可是對方是太后,她又不能拒絕,只得嘆了口氣,說道:「我們換身行裝過去吧。」

到了長樂宮長秋殿,殿內除卻王太后外,劉徹也在場。自從那一日在花園說清楚後,他們之間就只有了「公事」上的接觸,而今忽然在這種場景下見到,陳嬌不由得有些尷尬。王娡倒是全然不顧她的尷尬,讓她與劉徹坐到一塊,陪她說話。

「阿嬌啊。」王娡開口問道,「哀家打算將金娥那孩子配與淮南王太子,你看這樁婚事如何?」

陳嬌聽到這話,不禁一愣,腦子裡恍恍惚惚想起,上次被叫來的時候,似乎太后話語里有那個意思,只是自己當時只顧著見舊人,倒是忘記了深思。淮南王?那個沒幾年就要被抄家滅國的老倒霉蛋,嫁到他們家?能有什麼好結果的。陳嬌眉頭微皺,正欲開口,卻又想,這麼猛地指認淮南王欲謀反,怕是授人以柄,於是她緩和了口吻說道:「遷太子,聽說年紀不小,配金娥小姐,不太合適吧?而且輩份上……」

「呵呵。」王娡搖了搖頭,說道,「娥兒他們,就不用按劉氏的輩份排了。哀家看中淮南,主要是看中淮南王是個謙謙君子,素有名望,娥兒嫁過去,必不會委屈了她的。」聽到陳嬌的反對只是因為輩份後,她鬆了一口氣。這一次叫陳嬌來本就是想知道金娥與淮南王太子的婚事是否會有異變,既然陳嬌沒提,想必是問題不大。

陳嬌不意外地看到劉徹在聽到「謙謙君子」四字時,臉色微變。接著王娡又說道:「其實這些藩王也有不錯的賢王,皇帝待他們,也得仁厚些才是。」

說到這裡,劉徹立刻不樂意,他眉頭緊皺,毫不客氣地說道:「哪個又到母后你這裡來告狀了?」

王娡搖了搖頭,說道:「沒人哪個來,是我自己聽說的。徹兒,為君之道,寬猛並濟,你過於嚴厲怕不是好事。原燕王既然有此大錯,那麼就封一位與皇家關係近的,賢德的王去那邊吧。」

陳嬌聽到此處,不由得感到好笑。王太后雖然是個極端聰明的人,可是在國事上卻似乎有些局限呢,竟然會建議自己兒子重封燕王。如果劉徹答應了,那之前的心血不全白費了嗎?此事倒是怪了,原來一直聽說,王太后是極少干涉政事的,怎麼這一次,竟然會開口提著個敏感問題呢?

劉徹將陳嬌的表情全部掃到了眼中,口上卻還含含糊糊應付著王太后。

晚間。

剛剛沐浴完畢,只著薄薄單衣在窗邊納涼兼晾頭髮的陳嬌,被晚風吹拂得昏昏睡去。待她再度睜開眼睛,卻發現外間已是繁星滿天,而自己的身上披著一件男式外衣,她站起身,披著不合身的男式外衣走到室內,卻看到劉徹正手執書冊在看著些什麼。陳嬌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睛,想確定自己是不是夢還沒有醒,怎麼會看到劉徹在這個時間坐在這裡。

劉徹也注意到了她,看著她揉眼睛的動作,嘴角划出一抹不明顯的微笑,說道:「站那麼遠做什麼?夜風涼,靠燈近些,暖和些。」

因為此刻的情形實在有些詭異,陳嬌暫時失去了靈活反應的能力,只能唯唯諾諾地聽話向前蠕動,劉徹長長的外衣在地上緩緩拖著。劉徹也沒在意她的刻意放慢動作的行為,只對外面喊了一句:「來人,將夜宵端上來。」

以飄兒為首的一行人,立刻魚貫而入,將裝飾精美的點心一一放置在几案上。如果說,陳嬌的回宮對漢宮有什麼立竿見影的影響的話,眼前的這些小點心便是。不得不說,即使是這個時代的御廚們做出來的菜色也還是入不得陳嬌眼的,她只得親自下場示範了許多菜色。這一示範卻是讓整個宮裡的人都有了口福。吃夜宵的習慣也漸漸在宮中興起。

陳嬌看著顏色新鮮,勾人食慾的夜宵,也覺得自己是真的餓了,摸了摸肚子,也不再和劉徹客氣,加速行進到他身側,伸手端起一碗湯,開始填肚子大業。兩人合力很快將桌上不多的小點心給消滅得一乾二淨。吃飽喝足後,陳嬌終於恢複了精神,抬起頭,看著劉徹說道:「你怎麼來了?」也許是因為剛才一起沒有形象地消滅過夜宵,陳嬌對劉徹竟然少了平日那種畏懼與疏離。

陳嬌自己不覺得,劉徹卻是立刻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笑了,笑得十分溫柔,開口說道:「朕是來問你,對燕國,朕是應該遷徙一個親近朝廷的諸侯王到燕國去呢?還是並國為郡好?誰知,你竟在窗邊就那樣睡過去了,至今才醒。」

聽到這個問題,陳嬌皺了皺鼻子,直接回道:「當然是並國為郡。高度中央集權的郡縣制才是最適合中國的。」

「最適合?」劉徹敏銳地抓到了這個字眼,問道,「那為何秦二世而亡?」雖然親政以來,他越來越體會到郡縣制帶給他的好處,但是諸侯們所叫囂的郡縣制亡秦卻給他造成了一定的困擾。

「任何新事物的誕生總不可能是那麼一帆風順的。」陳嬌搖了搖頭說道,「秦亡於嚴刑峻法,而非郡縣制。」

「任何新事物的誕生總不可能是那麼一帆風順的?」

「是的。」陳嬌忽然覺得自己頭有點暈,想著趕緊說兩句將人打發出去,「秦始皇所訂下的很多制度,其實立下了萬世楷模,雖然秦朝二世而亡,不過他所創立的制度卻會一代一代地承襲下去。就算高祖皇帝當年是反暴秦而代天下,也仍然承襲了秦制,不是嗎?從這個意義上說,秦又何曾滅亡?陛下如今削藩,又何嘗不是為了滅分封,重行郡縣制?這不過是因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