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此真彼假俱迷人

椒房殿內。

「姐姐,我叫你是有意請你幫忙調查。」衛子夫看著霍去病離去,便立刻對衛少兒說道。

「什麼事情?你叫人來傳句話就行了,還弄得這麼麻煩。」衛少兒猶自不知,說道。

「這件事,不能讓……知道。」

雖然衛子夫含糊了那兩個字,但是姐妹多年,衛少兒自然了解她的,忙道:「什麼事情?」

「是關於一個女子的。」衛子夫說道。

「女子?」衛少兒立刻從這句話中嗅到了硝煙的味道。

「你替我去調查一下,茂陵邑一個叫陳皎的女子。」衛子夫說道,「她的出身,她的容貌,她的能力還有她現在身在何處,本宮都要知道。」

「娘娘要知道她做什麼?」衛少兒問道。

「姐姐,你無須問。只管讓姐夫替我調查就是了。」衛子夫嘆道。

「那,如果找到,是否讓你姐夫……」衛少兒也隱去了後面的話,但是她相信衛子夫絕對明白其中之意。

「不。」衛子夫立刻道,「姐夫只要調查就可以了,千萬不要做多餘的事情。還有,千萬小心,如果我猜測的沒錯,那姑娘現在應該已經被陛下帶走了。只是,陛下不知為何竟然沒有讓她入宮,所以,本宮不放心。」

「娘娘如何得知陛下已經將此人帶走?」衛少兒大吃一驚。

「姐姐,我跟隨陛下十餘年了,他的心思,我雖不能懂十成,也能猜到七分。」衛子夫臉上泛起一絲苦笑,說道,「最近,他的情緒幾乎完全失控……」

「那麼,娘娘就不打算做點什麼嗎?」衛少兒問道。

「做點什麼?」衛子夫搖了搖頭,「不,不需要。什麼都不做才是我唯一能選的路,姐姐。而且,我現在也不能做什麼,那位王夫人……」

「王夫人?」衛少兒聽到這個名字,心中一驚。

「王夫人已經身懷有孕。」衛子夫的話讓衛少兒倒抽了一口冷氣。

「什麼?」衛少兒急得幾乎跳腳,「怎麼會如此?」他們衛家的地位眼下完全是建立在衛家出了一個皇后,而這位皇后生下了當今皇帝唯一的皇子,嫡皇子,這個基礎上面的。如今,居然會有另外一位皇子誕生,那對他們衛家來說是大大的威脅啊。

「王靈入宮承寵已有年余,如今身懷有孕,本就是意料中的事。姐姐何必驚詫?」衛子夫看著驚慌失措的姐姐,左掌緊握。

「子夫!」

「本宮知道姐姐擔心的是什麼。但是,你不了解陛下,本宮什麼都不能做,這是為了據兒,也是為了衛家。我們能做的除了謹言慎行,還是謹言慎行。絕對不能有一絲絲出格的行為,如果想要活得更長久……」衛子夫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一貫平靜的眸子中帶著一絲的沉痛。

「不要看衛家如今風光無限就不知今夕是何夕了,姐姐。」衛子夫繼續說道,「你一定要明白,我們今天的一切都是從陛下身上來。所以我們一定要知道龍的逆磷所在,絕對不可以去觸犯它。因為他可以讓我們從奴婢之女變得貴傾天下,也可以瞬間將一切都拿走。」

「不能干涉朝政,不能結交外臣,不能欺凌後宮,必須讓一切都風平浪靜,讓他可以全力於國事。這就是陛下給本宮的底線。姐姐,你明白嗎?」衛子夫說完這一切時,紅潤的唇已經被咬成了灰白色。

「那麼,娘娘讓我們去調查,是想?」

「他要本宮無為而治,可以。但,那必須是後宮盡在我掌握之中。」衛子夫說道,「必須是據兒的地位不變,本宮的地位不變,衛家的地位不變。」

「娘娘,我知道了。」衛少兒鄭重地點了點頭。

「姐夫是曲逆侯後人,智計不凡,姐姐回去要好好和他商量。查到結果後,就帶去病入宮來。」激動過後,衛子夫又恢複了冷然,她開口吩咐道。

長樂宮。

從宮女手中接過葯碗,一口飲盡,隨著藥水入腹,王娡的眉頭終於鬆開了。宮女端著葯碗退了下去,而宮女身側另一位身著素色衣裳的女子則上前一步,說道:「娘娘,你的脈象漸趨平穩。接下來,只要安心調養,身子可保無恙。」

「哦?」王娡聽到這話倒是感到有趣地抬頭正視了那女太醫一眼,說道,「義女醫是吧?你是第一個為本宮診治的女太醫,也是第一個敢如此有把握地說本宮無恙的人哦?莫不是第一次入宮,一心立功才誇下如此大口?」

那女醫被王娡如此提問,卻是不慌不忙地回道:「義只是根據脈象判斷。至於其他太醫的決斷……太后娘娘,有時在宮中久了,人就會變得患得患失,連基本的醫術判斷都會因為某些外來因素的影響而失衡的。況且……」說到此處,女醫不覺猶豫了一下。

「呵呵。」王娡笑道,「你說便是了,很久沒見過像你這樣大膽的孩子了。哀家保證不怪罪。」

「而且,您這病本就是心病。所以臣才會說,要安心調養。只要娘娘能做到安心二字,您的病,自然不葯自愈。」女醫面色平常地說道。

王娡聽完之後,不自覺地又多看了那女醫一眼,很是尋常的相貌,比起這宮中的如花美人們,這個女子本應該黯然失色。但是那只是本應該,她那特別的氣質,卻能夠另她鶴立雞群,該怎麼形容呢,也許就只有那句話……

「醫者父母心……」王娡喃喃道,她笑了笑,問道,「義女醫,你行醫多年,手中可曾有不治的病患?」

女醫神色一暗,說道:「義得到姨娘允許,獨立行醫已經七載。七年之間,共有四百二十八人不治。」

「呵呵,這麼說,假如本宮不治,那會成為那第四百二十九人了?」王娡笑道,她臉上滿是讚許地點頭道,「難怪哀家覺得你不凡,在這宮中看慣生死不難,難的是你這份慈悲心腸。只是,以後在宮中說話不要如此直接,不是每個人都不介意被人揭穿心事的。退下吧。」

「……是。謝太后。」女醫沒有多言,徑自退了下去。

到此時,一直在一邊等待著的劉嫖終於找到了說話的機會,她揚了揚眉,說道:「皇帝找來的女醫?很特別的女孩。」

王娡轉過頭,含笑道:「叫淳于義,是那位太倉公的外孫女,算得上是家學淵源了。也是湊巧,近日到了長安,緹縈行蹤不定,皇帝就先派人喚了她進宮。」

「原來如此。」劉嫖點了點頭,然後抬頭說道,「進來這麼久,怎麼一直沒見余信呢?記得你可是離不開他的。」

王娡也不隱瞞,直接答道:「我派他去照顧阿嬌了。省得婧兒不知輕重。」

劉嫖沒想到能聽到如此直白的答案,她轉過頭深深看了王娡一眼,許久才吐出一句話,說道:「謝謝。」

「不必。」王娡搖了搖頭,說道,「說到底,阿嬌也喚我一聲舅母,一聲母后。況且,那些年多虧了你和她,該是我說,謝謝。」

劉嫖一時無語,只是長嘆了一口氣說道:「好多年了,沒想到,到今時今日,在這長樂宮中,我還能聽到你這一聲謝。」

劉嫖眼中閃過一絲淚花,看著熟悉的宮殿的擺設,回想起自己還是長公主,還是竇太主的那段歲月,竟然有些恍惚。那時,劉徹母子是多麼弱小,多麼地需要她的庇護,如今……

「是好多年了。年輕時候,我們也勾心鬥角過,也委曲求全過,可到了這個年月,才發現,想找個老朋友談心,不容易呢。」王娡撫摸著長發,說道,「還記得當年,你告訴我的那些保養長發的秘方,長公主,我是一直感謝你的。沒有你,先帝不會看上我,沒有你,先帝不會在我生下來隆慮後,還繼續寵我,沒有你,彘兒就只是一個膠東王而已。」

在王娡的描述中,劉嫖也回憶起了當年的歲月,雖然當年的王娡是曲意奉承,雖然當年的她對王娡也只是利用,然而人就是如此奇怪,當這麼漫長的時光過去,當曾經促使她們聯合對立的那些人逝去,兩個人之間反而產生了一種奇妙的親切感。

「阿娡,阿嬌會回來的,對嗎?」劉嫖臉上閃過一絲苦笑,將話題轉回到自己的正題。

王娡眯起眼睛,卻不回話。

「我們之間,或許是複雜的。但是我想,你和阿嬌之間,應該從來都是簡單的。你只是她的舅母,婆婆,她只是你的外甥女,媳婦,對嗎?」劉嫖說道,「她在宮外,你可以讓余信保護她。如果她回來了呢?回到這個有皇后有後宮的皇宮後呢?阿娡,你也是從這六宮中走出來的,沒了皇后的光環,沒了至高無上的地位,你覺得阿嬌真的適合回來嗎?」

王娡淡然一笑,說道:「衛子夫,是個很有分寸的皇后。而阿嬌,也變了。」

「可是即使如此,在這宮中,多的是能夠掀起巨浪的小蝦米。」劉嫖直視著王娡,說道。

「你想如何?」王娡回問道。

劉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阿娡,太后,今時今日,我也只能來求你,求你將心比心。無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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