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分道

淑寧吃了一驚,忙問:「怎麼會呢?先前不是一直好好的?」她雖然一直對陳良本的種馬特質有些不恥,但也承認他官做得不錯,是個有頭腦的人,好好的怎會讓自家老爹受氣?

佟氏想起也有些生氣,見張保仍舊黑著臉,便拉著女兒到旁邊房裡,細細把緣故說給她聽。

今日本來張保上門去拜訪時,照足了禮數,也沒低了自家身份。那陳良本大人卻不知為何板著個臉,只是勉強露了個笑。後來談話時,陳良本總說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見張保不明所以,才嚴厲地坦白說出來。

總的來說,是三件事。

一是春天有人彈劾他時,許多與他交好的官員遭殃,張保沒事,卻也不幫著拉一把,還特地避到京城以外的地方去,有很多陳派官員對此不滿。

第二件,是陳良本的同年好友,原大名府知府,向他抱怨說自家兒子不小心闖了些小禍,被陳派的政敵當成靶子攻擊,結果差點丟了性命,好不容易改判流刑,自己卻被御使盯上,丟了官。張保明知自己與陳良本交好,卻幫別人用假口供害自家兒子,實在欺人太甚,也不知是不是想藉此討好敵對方。

第三件,卻是最近才發生的。陳良本在江南的政績之一就是打倒貪官追回鹽稅,有人告訴他張保私下收留了一個大貪官的兒子,也許是想對他不利。

陳良本的意思,第一條或許只是張保膽小,不算什麼罪,但後兩條就有些過分了。他直問張保對他可是有什麼不滿,現在上門送禮,莫不是因為看他仍舊高官厚祿,對他有所求才來的。

張保當時被氣得夠嗆,幾乎說不出話來,直問陳良本,自己可是那種小人。陳良本原有些猶豫,沒想到這時他的二夫人卻出來了,將張保送去的禮原樣遞迴,說他「用這種沒人要的舊東西當禮物,可是不把我家夫君放在眼裡」。

張保什麼話都不說,直接把禮物一卷就告辭了,回府後一直在生悶氣。

淑寧聽完,不禁怒火中燒。看來那隻姓陳的種馬最近連是非都分不清了,聽他說的都是些什麼鬼話?!她忙對父親道:「阿瑪別生氣,犯不著為那種人氣壞身體。他連誰是誰非都認不得了,看他什麼時候倒大霉吧。」

張保看到女兒這麼生氣,反而覺得心情好些了,沉吟道:「他向來不是這種人,我與他交往雖不算多,但也知道他的為人,現在看來,大概是有人對他進了讒言,而他剛從江南回來,對京里的事不太清楚,誤會了也是有的。」

淑寧這時也稍稍冷靜了些,覺得父親的話有理,想了想,道:「如果是這樣,還是要儘快把事情澄清的好。俗話說,三人成虎。今兒阿瑪帶著禮物從陳府氣沖沖地出來,想必也有人看到了,若是引起什麼閑話,對阿瑪的名聲有損。而且早點讓那個陳良本知道阿瑪是冤枉的,也可以讓真正的小人無所遁形。」

佟氏見張保臉色放緩,心裡也高興,聽了女兒的話,便問:「只是如今這陳良本已有了偏見,咱們又怎麼澄清呢?」

淑寧想起一個人來:「找玉恆大人吧,他與阿瑪一向交好,又一直在京中,對這幾件事情都是清楚的。顧全生的奴籍轉換,還要在順天府登記在冊呢。何況大名府知府那件事,只怕他心裡也有怨氣,要知道那前大名府知府的兒子,可是在他順天府轄下鬧出了人命。」

張保點點頭:「也好,不過我聽說他最近可能要調外任,要去就要趁早了。」

為防夜長夢多,張保在女兒的催促下,當晚就去拜訪了玉恆,把事情都說了一遍,連那禮物是前朝古硯的事都說了,順便還將禮物轉送給他,還另附了幾塊上好的印石。玉恆最近對印章挺有興趣,正中下懷,忙保證會幫他向陳良本解釋,順道埋怨了前任大名知府一通。他兒子犯事,害得順天府被參了個「不察」之罪,本來就被扣了俸銀,那幾個月都白做了,要知道,在這種清水衙門裡,許多屬官都要靠俸銀過活呢,他身為長官,怪沒面子的。

玉恆動作很快,第二天就找上了陳良本,把事情一一說清。當初張保離京,的確是要躲是非,但他一個丁憂在家的中等官員,在那種情況下也幫不上忙;前大名府之子是罪有應得,張保鄰居家的女兒幾乎被害了性命,張保也只是攔著那紈絝子弟搶人罷了;至於那貪官之子,卻是顧縣令的獨子,成了官奴的,因被張保姐夫買去,剛剛才轉給張保,在官府上了明檔的,並不是私下收留,而且發配到莊上做工去了。等等。

玉恆還順便說了幾個與他不和的陳派官員的壞話,聲稱他們在陳良本離京期間,結黨營私,排除異己,還引起朝中爭鬥,給陳良本帶了許多麻煩,如今陳派受損慘重,都是他們所害。如此這般說了半日才走人。

卻說那陳良本,這幾個月以來一直在心煩。江南的局勢比他想像中更複雜,朝廷中又總有人拖他後腿,他絞盡腦汁,好不容易做出一點成績,卻被調回京中,連帶的一些計畫也必須停止。家中妻妾也不叫他省心,天天吵嚷不說,偶爾還會在外頭惹上一兩件事來,累他名聲受損。

因皇上覺得他前些時候受了委屈,卻又不好明著補償他,便許諾給他的一個側室封個誥命。陳良本選中了出身富家千金那一位,沒想到其他的妾不答應了,連一向乖巧的小家碧玉也哭訴說他偏心,自己從小跟他一起長大,又是正經人家的女兒,沒當上正妻她認命,如今卻連個商人之女都不如。富家千金卻自認勞苦功高,理當獲得誥命,遂與她們鬧成一團。陳家後院風雲又起。

陳良本每日在朝上應付其他官員,已經有夠累了,回到家也不得清靜,自然心中不快。偏偏又有兩個陳派官員改投了索派,讓他更是生氣。這時有人向他進讒言,說張保如何如何,他不禁怒火中燒,一見張保上門,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又有些像想巴結他,便忍不住出言諷刺。禮物他也沒看清楚,只是聽富家千金出生的二夫人說是不值錢的東西,便也信了。

直到玉恆來跟他說了,他才知道冤枉了張保,心裡開始對某些說三道四的人心生警惕。他無意中埋怨了二夫人幾句,結果後院又鬧起來。陳良本心力交瘁,只好給張保寫信,附贈一份賠禮,言道自己已知實情,一切都是誤會,至於他請託的新官職的事,自己先前已替他看好濟南知府的缺,一定儘力,云云。

張保一向是個好脾氣的,收到信和賠禮後,氣也消了。但他心裡對此事總有個疙瘩在,沒法再像以前那樣對陳良本友好信任。

佟氏見狀便勸他:「算了,以前咱們要靠他,難免作小伏低些,現在咱們還有別的依仗,還是別再與他來往太多了,他如今在外頭名聲也不是頂好。」

張保道:「只是從前還是多虧他幫襯不少,如今他有些不順,我便丟開手,別人也會說閑話的。我自己心裡便過意不去。」

淑寧聽了便道:「阿瑪與他已有了隔閡,何必還要勉強與他虛與委蛇?而且這回是他冤枉了阿瑪,並不是咱們理虧,若是仍舊與他交好,反而顯得我們想巴結他似的。仔細說來,當初阿瑪不過是因著玉恆大人的關係才與他來往,為官的政績,都是自己實實在在掙回來的。他只不過是幫了幾個小忙,難道還要為他賣命么?何況我們也給他出過不少好主意了。他聽了別人幾句閑話,便要跟您翻臉,這次咱們補救得快,所以無事,若是沒請玉恆大人說項,誰知會怎樣?」那隻種馬現在渾身都是麻煩,還是遠著些好。

佟氏在一旁聽了也有些後怕:「淑兒這話說得是,我聽說有幾個從前與他交好的官員,與索額圖大人那邊交往密切了些,其中兩個近日被人告發有不法之事,外頭都在傳,是他在報復呢。」

張保嘆道:「這些都是謠言罷了,認識他這些年,他的為人我還是信得過的,因著一個誤會,疏遠了他……我實在不想這麼做。更何況,他也說了會為我起複的事出力,濟南知府是個不錯的缺,姐夫正在那裡,也好照應。」

淑寧忍不住暗嘆老爸心太軟,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阿瑪不要與他太親近了,也不用明著與他疏遠,便先看看情形再說吧。」

張保猶豫了一下,答應了,便把這事暫且丟開,關心起兒子參加吏部考察的事來。端寧只要順利通過,就能獲得基層官職了,為此他準備了許久,佟氏還特地跟娘家那邊打過招呼。

四阿哥大婚當天,張保佟氏與端寧都受邀前往,不過只是作為普通賓客,與佟家的人呆在一起,送的禮都是尋常物品,別人也沒起疑心。沒有人想到,另有一份精心備下的禮物,被悄悄送到了南瓜衚衕,裡頭包括佟氏親手做的幾件冬衣,還有一件灰鼠毛的褂子,以及兩件鑲了毛皮滾邊的女式連袖斗篷,卻是專門給四阿哥的妻妾備下的。

這天因父母哥哥都出門參加喜宴,淑寧留在伯爵府里陪弟弟。吃過午飯,她瞧著賢寧眼皮開始耷拉下來,便託了小劉氏幫著照看,讓他與小寶兩人都去睡午覺了。她一個人回了屋,把素馨冬青都放出去逛,打算在長椅上眯一陣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覺得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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