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玫瑰

淑寧早已來過幾回,又同欣然混熟了,也不像從前那樣拘束,進了屋便大大方方坐下說:「欣然姐姐快把那好茶好點心拿出來吧,我今早上只吃了半碗棗兒粥,都快餓死了。」欣然笑道:「知道你來,我早已備下了,你看桌上的不是?」

淑寧一看,果然桌子正中有一套淺綠色的玻璃茶具,那個半尺高的壺裡,已泡好了花茶。她只認得其中一種是玫瑰,卻不知另一種花是什麼,便問欣然。欣然道:「那是蘋果花,這兩種花一起泡茶,最適合女孩兒喝了,聽說對肌膚氣血都有好處的。如今入口正溫,你嘗嘗?」

淑寧喝了一小口,果然覺得清馨撲鼻,口齒余香,便道:「喝一口這個,真連呼出來的氣也是香的,姐姐果然好心思。」又看壺裡散開的花朵,覺得實在漂亮。欣然卻笑道:「只怕不是你呼的氣是香的,而是這屋裡的花香吧?」

淑寧聞言打量了一下屋子,果然幾個花瓶里插的都是芳香的玫瑰,便取笑道:「可見是新娘子的屋子,到處都是紅玫瑰呢。」欣然輕輕啐了她一口,臉紅道:「玫瑰又怎麼了?跟新娘子什麼的有何關係?不過是季節正好罷了。」淑寧這才想起古代沒有玫瑰代表愛情的說法,便一笑置之。

她看到欣然手裡拿的杯子,見那茶跟自己喝的不一樣,便問是什麼。欣然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最近幾個月都在喝這個,跟你那個有些不一樣……」淑寧走過去瞧了瞧,只聞到一股淡淡的藥味,有些吃驚:「這是藥茶么?姐姐生病了?」欣然忙道:「不是,這個……是人蔘花和三七茶,喝了它……能讓人身材苗條下來……」說到後面,她的臉又紅了。

減肥茶?!!!

淑寧忙看了看欣然的身材,的確比上次見面時又瘦了些,下巴已經尖了。回想起現代所經歷過和聽說過的慘痛例子,她猶猶豫豫地說:「會不會很辛苦?其實欣然姐姐你並不算胖……」

銀屏這時端著點心盒子走了進來,聞言便道:「淑姑娘不知道,我們姑娘原本就是個苗條人兒,只是去年春天時忽然開始發胖,是拖到冬天時才慢慢瘦下來的。如今多喝幾回茶,再過兩個月就跟從前差不多了。」

去年春天……剛好是選秀前,不知有沒有什麼關係?

等銀屏退了下去,她才瞄著欣然道:「真巧,去年春天,可不就是選秀之前么?冬天,聽說正是指婚的旨意下來的時候,姐姐可別說那只是巧合。」

欣然淡淡笑道:「自然是巧合。」

淑寧瞪著她,見她只是溫溫然地笑著,自己倒先泄了氣:「算了,我要知道這些做什麼?只要你覺得快活就好。」她瞅了瞅那點心盒子,揀了一個玫瑰餅來吃。這下可真是身處玫瑰屋,喝著玫瑰茶,又吃玫瑰餅,這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從什麼人那裡聽說了玫瑰的寓意,才故意這樣做的。

欣然見她沒有多問,自己反倒覺得不好意思了,瞧瞧四周沒有人在,便走到淑寧身邊坐下,輕聲道:「你一向是個口風緊的,讓你知道也沒什麼,只是別告訴人去。」淑寧連忙點頭,她便道:「我本來長相就不出色,只是門第兒高些,不知宮裡頭的人會怎麼想,因此提前兩個月讓自己胖起來,等選秀時,內務府因我家世好,不會半途就刷下去,但那些娘娘們見了我,也不會把我收進宮裡。伊泰那邊早已托庄親王福晉給宮裡打好招呼,指婚的事就順利辦成了。」

淑寧先前早已聽說過,這伊泰便是欣然的未婚夫,乃是庄親王的親弟弟原惠郡王博翁果諾的次子,但博翁果諾的郡王爵前幾年就被革了,伊泰本人現在也不過是個小小的四等侍衛罷了。

只是淑寧吃驚的是另一件事:「你和那個伊泰原來就認識?」欣然抿嘴笑道:「你幾個姐妹也都認得的,小時候常在一處玩,若你也在京里長大,也一樣會認得。」

原來這兩人是自由戀愛啊。淑寧原本還曾感嘆這樣一個好姑娘要聽從聖旨嫁給一個不知名的宗室子弟,為她抱屈,原來自己是在瞎操心。不過看到好朋友能嫁給喜歡的人,她心裡也替她高興。

高興完了,淑寧把主意打到那些花茶上,記得上回來時,欣然招待她的是另一種茶,似乎對這方面十分精通。她便直接向欣然討要花茶方子,欣然答應了,但另有條件:「你上回說的葡萄枸杞糯米餡兒的南瓜餅的做法,還有清蒸梅果的做法,都列個單子給我送來,還有那廣東滷水的方子,幾十種雞蛋的做法,排骨的菜式……」

「停停停!」淑寧忙打斷她,「照你這麼說,似乎我比較吃虧啊?」欣然輕笑:「那你是答應不答應呀?」淑寧黑線了,沒辦法,為了那些花茶,她只好應了,但是:「等我去看你時,你要親自下廚做給我吃。」欣然笑了:「是是。」

正說笑著,銀屏進來了,道:「姑娘們說什麼這樣開心?前頭太太們說請你們去呢。」說罷眼含笑意的望了欣然一眼。淑寧正要問是什麼事,就被欣然拉著走了。

到了外頭,富察家太太正在和管家說著什麼,佟氏就坐在一邊喝茶,素雲卻不見了。兩個女孩子給長輩們行過禮,便回到各自母親身邊坐下。

富察家太太打發走了管家,便把手裡的一張紙遞給佟氏,笑道:「這是他們剛剛備好的幾樣妝奩,你幫著瞧瞧,可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佟氏謙讓兩句,還是笑著接過了,她其實也有些觀摩借鑒的意思。淑寧便側側身子,就著母親的手看了幾眼。

那單子上寫著有各色上等絲綢二十匹,各色彩緞二十匹,花緞二十匹,折枝錦緞二十匹,雲錦十二匹,蜀錦十二匹,各色絹紗十二匹,絨呢十二匹,金銀首飾十二匣,珍珠寶石首飾六匣,還有古董、字畫、書籍、文具、玉器、瓷器、名貴藥材和香料以及各種日常用具等等,末了還陪嫁了一個三進的院子,位於茅家灣一帶。

淑寧暗暗吸了一口涼氣,平日見這富察家行事,雖然在生活細節上挺講究,卻看不出這麼有錢。佟氏仍是微笑著,對富察家太太說:「我可算是開了眼了,原來還有那麼多花樣?」那富察家太太只是擺擺手:「這算什麼?還有些別的零碎東西呢,我就這一個閨女,自然不能委屈了她。再說,她那婆家,雖說是宗室,但早已革了爵,家裡人口又多,我們多陪嫁些東西,也叫女兒女婿日後好過些不是?」

佟氏點頭稱是,又道:「要是這麼著,我倒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講。」富察家太太忙問是什麼,她便道:「既然你說親家境況不太好,為何不在嫁妝里添些田產?這單子上的東西雖多,卻都是死物,有了田產,也叫他們小兩口有些進益,哪怕是添些脂粉錢也是好的。」

富察家太太忙道:「你和我想到一處兒去了,我正打算要給閨女置辦個小庄呢,十來頃地便盡夠了,只是眼下還在物色。聽說房山的田好,若是買了那裡的,以後還要托你們家多加照料。」佟氏笑道:「這是自然。」

正說著,素雲回來了,原來她是奉了佟氏的命令回伯爵府取那玉器去了。富察家太太最終選的是那玉船,寓意女婿的前程順利,見了實物,便不停地誇那玉質和雕工,佟氏只是但笑不語。

回程路上,淑寧見母親總是望著自己笑,便覺得有些毛骨悚然,問道:「額娘笑什麼?」

「沒什麼,只是我今兒聽富察家太太說他們家為了女兒的嫁妝都準備了好幾年了,才發現自己是如此粗心大意,竟然只考慮了你哥哥娶親時要用的東西,卻忘了你的那份。」佟氏輕嘆,「別的還可以臨時再買,可那古董字畫藥材香料之類的,可真的要提前幾年置辦才成,那可不是有錢就一定能買到的東西。」

淑寧有些頭疼:「額娘,時間還早呢,你操這心做什麼?」

「一點也不早。」佟氏駁道,「這些事都是時候辦了。趁著我正給你置辦日後要用的首飾,多留意好的店鋪匠人吧。」她伸出手摸了措女兒的粉嫩的小臉,笑了:「果然白皙許多,看來那些玫瑰花水和護膚露果然有效,要繼續。聽說喝羊奶也不錯,而且還能讓人長高,等我們回去,就叫人買羊,每日早晚都要喝一碗下去。」

淑寧都好幾年沒喝這玩意兒了,小時候沒法自己做主就算了,現在又要忍受那股膻味,她一想到就愁眉苦臉。

回到伯爵府,佟氏領著女兒回槐院,走到岔路口,卻看到幾個小丫頭吱吱喳喳地向竹院方向跑,停下腳步,皺了皺眉頭。王二家的察言觀色,便大聲喝道:「放肆!沒瞧見三太太在這裡?還有沒有規矩?!」

那幾個小丫頭這才發現佟氏一行,嚇了一跳,忙急急跑過來跪下,道:「實在是沒看見三太太在這裡,求三太太饒了我們吧。」王二家的罵了兩句,聽到佟氏輕咳一聲,便住了嘴退下。

佟氏問:「跑那麼急,是去做什麼呀?」那幾個小丫頭你望我,我望你,才有一個膽子大些的回話道:「回三太太,我們……是聽說陳姨娘和翠萍姨娘打起來了,才……才趕著去勸架的。」

怕是去看熱鬧的吧?佟氏皺皺眉,那個一直很安分的翠萍,還有一向和順怯懦的陳姨娘,居然會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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