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敏?淑寧愣了一愣,才想起是那位未來的四福晉。她回京後就一直沒見這位姑娘上過門,還以為婉寧已經跟她疏遠了呢,原來還有來往么?
如果是往日,婉寧派人來請,淑寧馬上就會應下了,但今日母親才說過要她別跟婉寧太過親近,因此她猶豫了一下,看了母親一眼。
佟氏只是淡淡笑著,並沒有什麼表示。淑寧便對月荷說:「我知道了,你先回去跟二姐姐說,我這就過來。」月荷盈盈福了一禮,又向佟氏福了一禮,這才退了出去。
佟氏看著她的背影消失,才轉過頭來對女兒說:「你那日沒選她,倒是做對了。沒見過這樣比小姐還像小姐的丫環,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也是小姐呢。」
淑寧笑笑,問:「二姐姐請我去,額娘怎麼說?」佟氏道:「你就去吧,那位玉敏姑娘我聽說過,也是位穩重知禮的大家閨秀,真不知道你二姐姐那樣的性子,是怎麼跟她成了至交好友的。你與她結交結交也好,從前我們總在外頭,京中的閨秀竟一個也不認得。」
淑寧應了,回房去換了一身見客的衣服,便往竹院而去。
正走到婉寧的小院里,便聽得一個陌生女孩子的聲音道:「人多死了,選了好幾天,還好我們是第一天參加閱選的,一進那屋,看到那些娘娘們板著個臉坐在上頭,整個屋子裡的人都在看我們,我害怕得直哆嗦……」
這時,俏雲發現淑寧來了,忙報道:「三姑娘來了。」然後打起帘子讓她進去。
她一進屋,婉寧迎了上來:「你可來了,我等了好一會兒了。」她淡淡一笑,往前望去,便看到兩個女孩子在對她笑。
為首那個就是玉敏,她還認得對方的模樣。只是玉敏比起當年長大了許多,圓潤的臉龐上帶著和煦的微笑,氣質更加端莊了。乍一看,還以為她長得比婉寧高,仔細瞧才發現她是穿了花盆底,襯著那一身石青旗袍,愈加顯得整個人亭亭玉立,雍容端莊。走近了一看,還發現她那衣服的料子,緞面上還帶了隱隱的鳳尾紋,卻又添了華貴。
另一個女孩子想必就是玉敏的表妹,長得瘦小一些,容貌也只是中等,不過膚色白皙,嘴邊還長著一顆小黑痣,平添了幾分俏麗。
淑寧福了一禮,道:「許久不見玉敏姐姐了,姐姐一向可好?」玉敏也還了一禮:「我很好,淑妹妹也長高了許多,我都快認不出來了。」然後又拉過表妹介紹道:「這是我兩姨表妹,叫綠嬋,年紀比我小一歲。」淑寧又向綠嬋行禮:「綠嬋姐姐好。」
那綠嬋笑呵呵地說:「我們都好,不用這樣正正經經行禮了,剛才你姐姐才說好朋友之間不用太多禮呢。」
婉寧拉著她們繼續回到座位上,一邊吩咐月荷倒茶,一邊笑著對淑寧說:「你可叫我們好等。聽說你方才跟你哥哥打起來了?是不是真的?我還以為你是個古板正經的人呢,沒想到居然會跟人打架。」
淑寧瞥了月荷一眼,小樣兒,你什麼意思?那月荷狀若無覺,眼觀鼻,鼻觀心,手中穩穩地倒了一杯茶,端到她面前,小聲道:「姑娘請喝茶。」然後靜靜退下。
淑寧微笑著對婉寧說:「你以為我才多大年紀,竟把我當成是老古板了?自家人沒事時玩笑一下罷了。」
婉寧道:「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以後就有人和我玩笑打鬧了,免得總一個人悶得慌。」
玉敏便道:「其實在自己家裡,倒不用總被規矩拘著,偶爾玩笑一下,反倒能讓家人彼此更加親近。我小時候,原本是個沉悶的性子,自從認識了婉姐姐,人就變得開朗多了,有時也會和父母長輩說說笑笑的,他們都說我比小時候討人喜歡呢。只要禮數不錯就行。」
淑寧點點頭:「我也這麼想,平時一向都守規矩的。方才只不過是哥哥在我臉上亂畫,我才追著他捶了幾下,是哪個造謠,說我們打起來了?」
婉寧湊近她的臉:「畫什麼了?我瞧瞧。」淑寧抿嘴一笑:「早洗乾淨了。」婉寧笑道:「原來端寧哥也會開這種玩笑,我一直當他是個道學先生呢,一見到我,就要我認真學習功課。」
綠嬋這時突然道:「端寧?原來他是你們的哥哥么?」淑寧與婉寧點點頭,她就興高采烈地說:「我早聽說過他的名字了,別人都說他文武雙全,長得又好看,而且待人又和氣,很多千金小姐都在討論他呢。」玉敏有些尷尬:「你是從哪裡聽來的?我可沒有提過這些事。」
那綠嬋道:「很多人都有提啊,往日來咱們家的那些小姐啦,還有各家的丫環啦,我還聽說有位蒙古王公的女兒給他寫過信呢,不知寫的是什麼?」她睜大了眼,興緻勃勃地望著淑寧和婉寧,彷彿在問她們那信的內容。
婉寧看向淑寧,淑寧疑惑地道:「我從沒聽哥哥說過啊,是什麼時候的事?」綠嬋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聽人說的,不過那可是位外藩郡主啊,說不定你們哥哥會成為額駙呢。你真的沒聽說過么?」
什麼額駙不額駙的,她家老哥提都沒提過,可見沒這回事,如果心裡不喜歡,別說郡主,就算是公主也不稀罕。再說,全家心目中公認的理想媳婦人選是真珍,雖然兩家分隔得挺遠,可從雙方時不時來往的書信可以看出,自家老媽完全沒有改主意的意思。
不過淑寧也知道,這事兒一天沒成,就一天不好對外人說,只是綠嬋和婉寧都很感興趣地望著她,連玉敏也帶著一絲好奇等待著她的回答,這種架勢下,要混過去可不容易啊。
有了,方才她進門時,似乎聽到她們在談論著選秀的話題,便道:「這不知是哪個傳出來的,只怕也是以訛傳訛吧,理它做什麼?說起來,我方才進門前,你們在說什麼?似乎挺有趣的。」
這話一說,倒是提醒了婉寧:「對了,方才我們在說她們今年參加選秀的情形,你一進門,就岔過去了。」她轉過頭去對綠嬋說:「快繼續吧,你們進屋以後,娘娘們問了什麼問題?」
綠嬋又再笑起來:「很簡單的,只是問些家世來歷罷了。我們之前還以為會問些難題呢。有一個和我們同院的秀女,聽說會考學問,前一天晚上背詩背到半夜,結果兩隻眼睛都腫起來了。娘娘們一見,難看死了,馬上就撂了牌子,她出去時還哭呢。」
婉寧喃喃自語:「不考學問么……」
玉敏柔聲道:「其實參選的秀女,有多一半是不識字的,宮裡挑人,也是以品德門第為先,只要說話有條理,儀容家世都過得去的,就能通過初選。到了娘娘們面前,就要看各人造化了,當中也有娘娘喜歡才學好的,也有喜歡性情和順的,很難說得准。」
綠嬋繼續道:「那時候我們和鑲黃旗的秀女一天選,一撥兒五六個人。我看啊,就沒一個人比我表姐強的。她一站出來,那氣度,就把別人都壓下去了,幾位娘娘都直點頭呢。」
玉敏有些不好意思:「胡說什麼,有好幾家的姑娘都比我強呢,你說這話,叫婉姐姐和淑妹妹聽見倒沒什麼,傳出去了,別人還以為我有多輕狂呢。」
綠嬋卻道:「這有什麼,我只是說實話罷了,很多人都這麼說啊。我還聽見一位公公跟人說,表姐你樣樣都是上好的,現在先記了名,下一屆再複選,十有八九是要配皇子的。要依我的主意,能配得上表姐的,只有太子了。」
玉敏臉上已經紅得快滴出血來了:「你休要胡說,太子妃的人選,皇上早就看好了,這話也是混說得的?」
綠嬋不在乎地擺擺手:「就是那個石家的小姐嘛,我覺得她雖然長得不錯,相貌卻不如表姐你有福氣,你比她更有勝算。」
婉寧一張嘴:「太……」突然停住,清清嗓子,才道:「太子妃雖然很風光,但作為將來的皇后,事事都要小心謹慎,過得太壓抑了。換了是我,寧可過著輕鬆悠閑的日子,也不願意當這個辛苦的太子妃呢。」
綠嬋聽了卻疑惑地問道:「婉姐姐能當太子妃么?你今年沒有參選啊,三年後再選會不會有些遲?」
婉寧怔住了:「我不是這個意思……」「不是?可你剛才不是說,你不願意當這個辛苦的太子妃么?你還沒參加選秀,本來就不會當太子妃啊。」
婉寧張大了口,玉敏忙道:「婉姐姐的意思是,能選上太子妃固然很風光,就算選不上,也不一定是壞事。你沒聽懂她的意思。」
綠嬋扁扁嘴:「原來是這個意思,那你就直說啊,拐什麼彎啊?」
婉寧緊緊抿著嘴,不說話。玉敏則是一臉尷尬。淑寧倒是看出來了,敢情這位綠嬋姑娘心思有些白啊。
「玉敏姐姐選秀時有沒有遇到什麼有趣的事?」她換了話題,「秀女來自各地,想必為人性情都各有不同吧?」
玉敏領會了她的意思,忙接上道:「其實今年參選的秀女有兩三百位,複選也有七八十人,分住在幾個院里。我見過的人並不多,除了鄰近兩個院子的秀女,別人卻沒怎麼碰面。單是我見過的三四十人里,北方閨秀端莊大氣,南方佳麗纖巧裊娜,卻是各有各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