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保一陣驚喜,忙翻身下馬過去招呼道:「肅大人,四五年沒見了,你可還好啊?」「好好,能吃能睡,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肅春阿樂呵呵地道,「聽說你小子這幾年又是陞官,又是封爵的,不簡單啊。」
張保苦笑道:「官是升了一品,可這封爵是萬歲爺看在我們家老爺子份上給的,也沒什麼好驕傲的地方。倒是大人的協領,是真正憑本事打下來的,張保佩服得很。」
「你少給我拍馬屁,不過是剛好碰上罷了。幾年不見,你這嘴油滑了啊?」
「不敢不敢。」張保忙轉移了話題,「我聽說大人如今在天津當差,沒想到會在京里碰見。」
肅春阿道:「我是有事入京公幹,順便探望一下女兒。說起來也是喜事,我那閨女,嫁進康親王府幾年了,好不容易今年才生下一個兒子,我這個做外公的,總要去探望一下。」
張保忙向他道喜,又說了兩句吉祥話,他卻擺擺手道:「我也不指望那小外孫真有什麼大出息,只望他母子二人平安喜樂就夠了。」
張保聽了,想起傳言中康親王世子似乎即將要迎娶蒙古王公之女為正福晉,便知肅家女兒的前途恐有些顧慮,當下也不再談論這件事,轉頭看到肅春阿身後的兩人,便問:「這兩位兄台有些眼生,不知是哪位?」頓了頓,望著那位「張飛」道:「這位兄台,著實儀錶不凡。」
肅春阿大笑道:「你不認得他,他是新晉的步軍校張飛虎,原本是駐房山的,剛剛調入京中任職。老實說,我本以為我這把鬍子已是軍中之冠了,見了他以後,我才知道什麼叫天外有天呢。後面那位是白敏良白先生,是位了不得的軍師。」然後又向張白二人介紹張保。
那書生樣子的白敏良微微一笑,道:「在下只是一個小小的文書,當不得軍師二字,肅大人抬舉了。在下曾聽說過張保大人的賢名,今日得見,實在是三生有幸。」然後施了一禮。
這人雖說話文縐縐的,但行動舉止卻是一派大方,倒不叫人討厭。張保也是讀書人出身,覺得這人挺對胃口。他吩咐王二牽著馬先到宅子去,只留下長貴,便帶著這三人到旁邊的茶館坐下,談起話來。
談了幾句,他才知道肅春阿是在兵部辦事時認識了張飛虎,因為都有一把著名的大鬍子,便一見如故。而張飛虎新調入京,打算在外城尋個住宅,卻又不熟地方,肅春阿曾在京中住過幾年,就自告奮勇當了嚮導。
可他們在附近轉了幾圈,卻有些認不得路了。肅春阿嘆道:「當年我也來過大柵欄,哪裡有現在這樣熱鬧?人來人往的,還有那麼多鋪子,咱們那位玉恆大人,真真了得。」
張保點點頭,又問:「張軍校為何不在內城置宅?那裡靠近各處衙門,辦差也方便些。」張飛虎苦笑道:「若是我一個人住,在哪都是一樣的,可我還有一大幫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總要考慮到他們。」
經過白敏良一番解說,張保才明白了其中的緣故。原來這張飛虎是個極重義氣的人,他本是平民出身,憑著過人的武藝和膽識,拼到如今的五品武職,也算是出人頭地了。但他身邊還有十幾個追隨多年的兄弟,軍職都不高。他把這些人全都帶進京城,又託人為他們安排了去處,希望能像過去一樣住在一起,剛好眾人都在外城駐紮,便索性在附近找個大院子。
白敏良帶了一絲感傷地嘆道:「當年三十多個兄弟一起打拚,如今死的死,走的走,只剩了十幾個,其中有幾位還帶著傷。我與飛虎商量定了,絕不會丟下他們任何一人。」張保正色道:「二位高義,張保佩服。」
肅春阿一擺手:「鬧得這麼嚴肅做什麼?這是好事。只可惜京里的宅子都貴,他們人多,有幾個還拖家帶口的,一般的小院子都容不下,可五進大宅又未必買得起。」
張飛虎聽了,也是哀聲嘆氣地,那鬍子都耷拉下來了。白敏良安撫道:「別太擔心了,先找到合適的地方再說,要是地方夠寬敞,三四進的院子也是可以的。若真的不夠錢,就把房山那處宅子賣了,也能換不少銀子。」
張飛虎望向他,說:「那怎麼行?那裡是你費盡心血建成的,才住了兩三年,怎麼能賣掉呢?」白敏良微笑道:「橫豎我是要在你身邊輔佐的,兄弟們也都進了京,留著房子也是白空著,倒不如賣了它,還能為咱們換些銀子呢。」他見張飛虎嘆氣,便拍拍他的肩膀道:「十幾年的交情了,你這樣不幹不脆的,難道是不把我當兄弟么?」張飛虎這才放開了。
張保在一旁聽著,心中一動,便道:「不瞞諸位,我今日出來是為了到附近察看一處房產,原是家裡分給我的,也是五進的宅子,只是我不想自住,正要轉賣或出租呢。不如你們隨我一起去,若是合意的,倒比找那不認識的人強。」
三人聽了都很高興,連忙應了,一行人便結了賬,往張保的新宅去。當他們得知那宅子是位於「雲居寺衚衕」時,都十分驚喜,原來他們在房山的住處,離雲居寺就只有十來里地,真真是一個巧合。
看了宅子,張白二人都覺得很滿意。這處宅子是傳統的四合院連四合院的布局,除了正院,共套了六個小院,前院極大,正好可以拿來做練武場,還有一處寬大的馬廄。宅子不帶花園,只是在各院落的邊角處種了些花草樹木。這種風格的房子,很適合軍伍出身的人住。張保想到附近就有好幾個大營,有些明白興保是特意把宅子做成這樣的。
張飛虎興沖沖地問價錢,白敏良也點頭道:「這裡地方夠大,離校尉營、前營、後營和南營都不遠,在那裡的兄弟要來回也方便。離大路雖遠些,去鬧市卻只需一盞茶的功夫,實在是最合適的地方了。」他抬頭望望張保,有些猶豫:「只是這麼好這麼大的宅子,恐怕價格也不低吧?還請大人給個准數,我們才能做決定呢。」
張保想了想,便問他們有多少銀子,得知只能拿出一千二百多兩現銀時,有些失望。這座宅子,按市價計算,少說也要三千兩。雖然他對張白二人頗有好感,卻也不希望太過虧本。
白敏良見他為難,便道:「若大人能寬容些時日,待我們把房山的宅子賣掉,應當能湊夠銀子,只是可能要拖上幾個月。」
張保想了想,覺得也行,正要答應,肅春阿卻插嘴道:「你們的銀子都拿出來買宅子,還怎麼安家呢?我有個主意,房山那處房產,我原聽你們說起過,很是精緻,又是五進大宅,也能值個兩三千。只是你若急著賣,反倒賣賤了。不如問問張保兄,對那處房產有沒有興趣,若有,直接交換了就是,你們再補上些銀子,豈不是兩相得宜?」
白敏良若有所思,張保也隱約有些心動,便問房山的宅子是怎樣的。
原來,張白二人和那些兄弟們在房山時,滿以為會在那裡長駐,就由白敏良出面,購下山邊的一塊地皮,建了一所宅院,十幾個人都帶著家眷搬了進去。這白敏良是世家出身,胸中頗有溝壑,竟是將那院子造得如同花園一般。加上周圍山水優美,張飛虎等人都覺得是住在了仙境里,若不是進京更有前途,還有人不願搬走呢。
張保聽了,當下便道:「既然如此,待我們擇日到房山看過,再做決定如何?」張白二人都同意了,當即便定下明日由白敏良領路前去。
張保回到家,向佟氏告知此事。佟氏頗有些猶豫:「肅大人雖然與老王爺有親,但論官職品階,其實與你差不多,你何必要賣他這個面子?」張保一聽,便知道妻子想岔了,於是說:「夫人誤會了,我想做成這筆交易,倒不完全是看肅大鬍子的面子。實在是我自己有些想法,打算在外頭住上些時日。若那處宅子真的好,倒是筆不錯的買賣。」
佟氏有些詫異:「這是怎麼說?你不是不打算分家么?」張保便問:「我不是要分家,最近府里的大事,你可知道?」
「自然知道,大嫂子在整頓家務,已經有不少人來托我說情了。」
「這就是了。」張保瞧了瞧外間,見沒有人,便繼續道,「大哥大嫂作了家主,自然希望再無掣肘,我們雖沒有與他們作對的意思,卻保不住有那姦猾小人趁機挑撥,若大哥大嫂心裡有想法,我們辛苦得來的好日子便大打折扣了。比如大嫂要整頓家務,那些吃了虧的人來找你幫忙說情,你若應了,一回兩回的,大嫂子還不會說什麼,時間一長,她難免會厭煩;但若你不應,那些人又會看輕了你,暗地裡給你使絆子,只怕我們以後就有得煩了。」
佟氏用帕子稍稍掩了口:「這話倒是,不過我一向很小心,就算幫人說情,也有分寸,不會叫大嫂子生氣的。」
「這個我信。前兩日保定莊子上送了些新鮮玩意兒來,大嫂子叫你先挑,你都推了,後來推不過了,才選了一兩樣不起眼的。可見你我夫妻是一個心思,都想跟大房好好相處。但相處好,同住難。我們常年在外,與家裡人一向是來往少的。你看老四就極伶俐,二房一搬出去,他夫妻就收拾行李去了西安門那邊,隔上三五日才在家裡住幾天。他與大哥大嫂相處的時日比咱們長,他都這樣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