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會面

雖說馬上就要走,但婉寧還是很認真地借用淑寧房裡的鏡奩修飾了一下妝容。

十四五歲的少女,已不是飛機場或瘦竹竿了,窈窕有致的身段,裹著月白罩紗薄旗袍,全身上下,除了手腕上綠水一般清潤的翡翠鐲子和鬢邊的一朵小白花,再無半點飾物。雖然淑寧對她沒什麼好感,但也不得不承認她是一個難得的美人。

婉寧動作還算是快的,回到桌邊,又把那碗沒吃過的牛奶冰放進了淑寧的食盒裡,令她眉頭大皺:「他們要的是熱點心,二姐姐送這個冷冰冰的東西做什麼?」

婉寧卻笑道:「這個是新奇的東西,或許四阿哥會喜歡呢。」

淑寧隱隱有些後悔,自己是不是太容易心軟了?不等她再說什麼話,婉寧搶過食盒就要走人,淑寧好歹把食盒拿了回來,走到外邊,雨已經停了。

到了正房門外,二嫫有些意外地迎上來:「姑娘、二姑娘,你們怎麼一起來了?」婉寧顧不上應她的話,抬腳就要往裡走,淑寧忙一把拉住她:「二嫫,請你通報一聲,就說我和二姐姐一起送點心過來了。」二嫫應著去了,婉寧掉頭望淑寧,淑寧小聲說:「二姐姐,別莽撞。」婉寧頓了頓,有些臉紅,忙端端正正地站好了。

她們進去的時候,佟氏和四阿哥都在暖閣里的圓桌邊上坐著,端寧也在一旁陪著說話。淑寧婉寧施了一禮,四阿哥微微點了點頭,卻對婉寧的到來沒什麼表示。

佟氏問道:「二姑娘怎麼到咱院里作客來了?倒是稀客。」婉寧柔柔笑道:「三嬸怎麼這麼說?婉寧倒想常來的,只是怕打擾了三叔三嬸。」佟氏淡淡笑著,轉頭對女兒說:「既然你二姐姐來看你,怎麼不好好陪她,反倒要麻煩她跟你一起送東西過來?」

淑寧正要說話,卻被婉寧搶了個先:「我今兒特地做了一道消暑的點心給三妹妹試吃,她吃了說喜歡,聽見三嬸要請四阿哥吃點心,便特意叫上我,送一碗過來給四阿哥嘗嘗。她也是一片好意,嬸嬸千萬別怪她。」她望著淑寧,暗暗使了個眼色,似乎在暗示她配合。

淑寧張口結舌:怎麼說是我拉你來的?明明是你搶著要來。她有些生氣,不想太順了婉寧的意,便另牽了話頭,道:「我不知道四阿哥喜歡吃什麼,就挑了好幾樣,您嘗嘗,看哪一種合胃口。」便打開了食盒,取出幾碟散著熱氣的點心,至於那碗牛奶冰,她也順手放在桌上,只是並不在四阿哥面前。

佟氏慈愛地笑著對四阿哥說:「四阿哥嘗嘗看,這都是學的南邊的點心,平日里江南的菜色倒是常見的,你試試這嶺南的風味如何?」

四阿哥微笑著,拿起筷子嘗了幾樣,便指著其中一碟小餃兒說:「這個是什麼做的?我吃著倒好。」

佟氏認了認,笑著說:「是香菇荸薺餡兒的,那香菇切成小粒,拿白菜熬的濃湯煨了,收干湯汁,再混了荸薺蓉做成餡兒,是全素的,本是預備我們太太們吃齋才做的。四阿哥若喜歡就多吃點。」

四阿哥點點頭,又指著另一樣糕說:「這個也好,是花生糕吧?吃著很軟,只是甜了些。」

端寧笑了:「這本是給我弟弟做的,他愛吃甜,下回你再來我們家,另給你做不甜的去。混了花生粒,比這個還要香些。」

四阿哥便說:「這可說定了,就算我不來,你們家裡做了,也要給我送一份去。」端寧哈哈大笑著應了。

婉寧有些鬱悶,似乎沒法插進話去。她沒想到三房的人跟四阿哥這麼熟絡。瞧著他們笑完了,她上前一步,指著那碗牛奶冰說:「四阿哥嘗嘗這個吧,熱天吃了涼快的。」

四阿哥淡淡一笑,沒有說話,倒是佟氏皺了眉頭:「這個是冰做的吧?外頭才下了雨,天色也晚了,怎好吃這些生冷東西?還是進些熱食比較妥當。」她轉頭過去對四阿哥說:「眼看著天色不早了,我不好留你太晚,快快吃了回宮去吧。」

四阿哥應了一聲,又吃了幾樣點心,喝口熱茶。

婉寧咬咬唇,又展開了笑臉道:「看來四阿哥也喜歡吃廣東的點心呢,我早聽說那裡的茶點很有名,果然名不虛傳。我也知道幾樣粵菜的做法,下次有機會,我也做給你嘗嘗?」

佟氏和端寧聽了都眉頭大皺,尤其是佟氏,當場就吐嘈:「我倒不知道二姑娘也會廚藝呢,什麼時候做兩道菜給三嬸吃吃?」

婉寧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地。淑寧憋笑,面上還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老媽,說得好啊,從來只聽說婉寧叫人去做「新奇」菜色,要她自己下廚,不知會做出什麼來?為了四四的身體健康,還是打消她這個念頭吧。

四阿哥倒是面色不變:「多謝婉寧姑娘了,不敢勞煩。倒是姑娘在家守孝,不便外出,可有什麼話要我帶的?」

婉寧愣了愣,嚅嚅道:「也沒什麼……不知太后……身體好不好……」四阿哥道:「太后很好,聽說她老人家過了達摩祖師聖誕之日(十月初五)後,便要回京了。除此之外,姑娘就沒別的話了么?」婉寧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麼。

跟著四阿哥來的林侍衛這時進屋了,說是天色不早,請主子回宮。婉寧見到他,笑著招呼道:「林夕大哥也來了,好久不見。如今天色還早呢,你不必那麼快來催嘛。」林侍衛客氣地笑笑,沒有應話,只是抱拳行了一禮,便轉回頭去等四阿哥示下。

四阿哥便對佟氏道:「今兒打攪姨母了,日後胤禛有機會,再來向您請安。」佟氏微笑著說不妨,又交待了好些話,便要送他出去。張保早在門外等著,直送到院門口,佟氏才在四阿哥的再三勸說下停了腳,由張保和端寧送他出府。

婉寧跟在後頭絞著帕子,終究還是忍不住,衝上前去,攔著四阿哥不知說了些什麼話。只見四阿哥淡淡地回了幾句,便跟著張保父子走了。婉寧失魂落魄地,呆站在路中央。

佟氏在院門口看見,冷哼兩聲,叫了女兒回房,說道:「今兒我算是看明白了,這個婉寧對四阿哥有那見不得人的心思。既如此,又去招惹五阿哥做什麼?你也是糊塗,怎麼拉她一起過來了?」

淑寧有點委屈,雖然她是心軟了,但也是因為婉寧先求她的么。她把事情始末告訴了母親,道:「我方才也想不到她會把事情推到我身上,早知道我就不做這個好人了。」

「你這孩子,吃虧了吧?下次不要再心軟了。」佟氏若有所思,「看來我要跟你大伯母好好談談了,總要讓婉寧知道知道大家規矩才好。」

淑寧瞥了還在院外呆站的婉寧一眼,又開始可憐她了。

晚上興保夫妻回來後,得知下午四阿哥來過,雖然有些失望,卻奇異地並沒有生氣,不但他們院里的下人感到驚奇,消息傳到其他幾房,也頗引起了一番思量。

而那拉氏知道婉寧私下去了槐院的事後,便定了規矩,要她每日到自己房中跟教養嬤嬤學習禮儀規範,務必要讓她不再給家人丟臉,尤其不能丟他們大房的臉。

……

淑寧從素雲處知道溫氏從廣州來信了,便興沖沖地趕到母親房中。佟氏笑道:「溫夫人果真是信人呢,第二季的紅利也送過來了,足有一千多兩呢。聽說她七月生了一場病,才遲了幾天。這個合夥倒是合對了。」她從信匣子里抽出了一疊紙:「這是真珍姑娘給你的信。」

淑寧忙接過來,告了聲罪,便坐到一邊去看信。

真珍說自己很好,有些埋怨她那麼久了也不給她寫封信,讓淑寧怪慚愧一把的。

真珍又交了新朋友,有好幾位官家千金與她來往,其中有兩位都是性格大方的,與她很合得來。她最近迷上了兵法,總是拉著兩個哥哥給自己講解書上的東西,被崇思取笑說想當女將軍,崇禮也覺得她不務正業,總是隨意敷衍。

一到這個時候,她就特別想念端寧,因為從前他們還在廣州時,她問端寧任何問題,都可以得到非常詳盡的解答,而且從不會取笑她。她還說將來再見面時,要向端寧討教兵法,看他是不是如她哥哥所說的那麼出色。

她在信里又說了幾樣趣事,還說今年七姐會,她差一點就蟬連了,卻被一位本地富商的女兒搶了頭名去。那位姑娘用各色絹紗做了一個大花籃,就像真的一樣。她本人倒也服氣,不過總覺得不太甘心,立志要回去苦練手藝,明年一定要把狀元再奪回來。

淑寧微笑地讀著信,心裡暖暖地。真珍這樣的性子,果然到處都能結交到好朋友。說起今年的七夕,自己過得甚是無趣,當時老太太正是病重,又是在孝中,人們哪有精神去管這些。

剛看完信,小劉氏進來了,問:「聽說廣州來信了?」佟氏道:「可不是?分紅一起送過來了,只是要等我叫人到錢莊兌散了,才能給你。不過你姐姐有信一起送來了。」小劉氏忙接過她手裡的信件,高高興興地道謝。

待讀完了信,小劉氏便替姐姐向佟氏道謝,佟氏奇怪,小劉氏便道:「多虧了您離開廣州前為我大姐引見了溫夫人,後來她跟溫夫人又見過幾次面,將軍大人有一回要找個可靠人辦一件差事,溫夫人便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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