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拜見

佟氏忙問:「怎麼?難道她又惹事了?不是說她已經變好了么?」

端寧卻道:「雖然她如今行事說話都比從前有分寸了,在長輩和外人面前也是禮節周全,我倒覺得她是勉強為之。那回家裡來了客人,她跟著祖母陪了一天,晚飯前我們幾個小輩被派去請叔伯嬸娘們,我就親眼瞧見她整個人歪在小偏廳的榻上,沒個樣子,一看到我們,就立馬坐正了,笑說是在歇腳。我看她其實還沒習慣,只不過當著別人的面,不好失禮罷了。」

佟氏嘆道:「也難怪,她從小兒就是隨心所欲的,只要不是很離了格,老太太就不會管教她。她如今在人前懂得分寸,已經很難得,我們也不必吹毛求疵了。」

端寧見張保也在點頭,便說道:「這倒也是。只是她有時候做得過了,反而顯得假。比如五阿哥來找她,若她真不願繼續與人結交,客客氣氣、恭恭敬敬地說話就是,結果她就板著個臉,冷冰冰的樣子,行了禮,一句話不說就走人,倒鬧得我和三哥尷尬至極。幸好五阿哥性子和善,不然治我們家一個不敬之罪也不稀奇。」

淑寧大奇:「二姐姐不是一向跟五阿哥交好么?怎地突然變得這樣冷淡?」

端寧道:「她如今心裡頭在想什麼,沒人能猜得到。瑪法曾經斥責她失禮,結果她反而在祖母面前哭訴說自己是為了不再引起閑言閑語,鬧得兩位長輩都不痛快。」

佟氏點點頭:「這倒也是,畢竟婉寧明年就要選秀,的確該避著些,少與外人男子交往。她從前就是太愛玩了,不但與那些官家子弟交好,還拋頭露面幫二房做什麼生意,太不像個大家閨秀的樣子。」

端寧笑了笑,又止住了,淑寧看見,忙問道:「哥哥笑什麼?」他猶豫了一下,道:「其實她如今也還有幫二伯父二伯母做生意。」

佟氏與淑寧都有些吃驚,張保皺眉道:「你二伯父二伯母怎麼這樣糊塗?不是說已經找到賺錢的法子了么?還把二侄女攪進去做什麼?」

端寧道:「的確是找到法子了,只是婉寧妹妹在祖母面前受寵,他們不好做得太過,不過也不比從前了。我聽三哥講,婉寧又寫了幾個本子,一個是講漢人少年在蒙古長大後幫宋朝皇帝守邊關的故事,另一個是大理國的王子跑到中原來,還認識了一個在中原長大的番邦英雄。三哥說兩個本子都很有趣,只是二伯父嫌它們有鼓吹以武犯禁的意思,何況裡頭涉及蒙古金國等等,很有些忌諱之處。本來第二個本子還好些的,可惜太過文縐縐了,在茶樓里講,普通百姓聽不懂,聽得懂的文人墨客,又不愛聽這些江湖人打打殺殺的故事。因此二伯父通通推了,只請了幾個落魄文人來寫些市井傳奇、善惡因緣之類的話本,反而大受歡迎。」

張保點頭道:「這才是正理,從前就聽見人說,得月閣里說的書不利教化,現在改了也好。」

端寧又繼續道:「二伯母那邊的胭脂鋪子,聽說婉妹妹已經想不出什麼主意了,倒是那裡的掌柜請了個告老的太醫寫方子,做些養顏的藥丸賣,生意很不錯。」

當然了,想來婉寧也不懂做現代的化妝品,她能撐那麼久已經很了不起了。

「婉寧雖然出不了什麼好主意,但在家裡還有些地位的,離京的時候,二伯父二伯母停了她的分紅銀子,如今還按當年的數額送過去。祖母還誇二伯父二伯母大方,只是婉寧卻有些不高興。」

淑寧低頭彎了彎嘴角:婉寧大姐,你出不了主意,能跟以前一樣領分紅就很不錯了,不要太貪心比較好。

佟氏見兒子有些困了,便放他去睡覺,只是有一件事她還想再問問,又猶豫著該不該現在說出口。

端寧見到母親的神色,微微一笑,伏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見母親臉上透著淡淡的喜悅,便道:「他過得很好,額娘只管放心吧。」這才去書房了。

因為全家都只是剛剛搬過來,端寧又是突然來的,來不及收拾他的房間,佟氏便讓他在書房的榻上歇了。第二日一大早,她便吩咐周四林夫妻給他收拾屋子。全家人則穿戴整齊,到將軍府向武丹大人道謝去。

這位新任的將軍是個身材高大魁梧的人,古銅膚色,短短的絡腮鬍子,說話還算和氣。

張保鄭重道謝後,他說:「令郎一表人材,品學出眾。這些日子他與我們家一路南來,與我兩個臭小子相處甚好,倒讓他們有了長進,說起來倒是我要向知府大人道謝才是。」

張保連聲說不敢,他又道:「你不必過謙,有這樣出色的兒子,可見你教養得好。我聽說那天地會的逆賊闖入你家時,令嬡為了救父親與弟弟,也是膽色過人,知府大人有佳兒佳女若此,真是可喜可賀。」

張保又是謙讓了一番,那位將軍不耐煩了:「我不是在恭維你,而是在說實話。你也是軍伍人家出身,怎麼沾上了文人的酸氣?我有兩兒一女,除了大兒子要跟在我身邊學習實務外,另兩個孩子都與你的兒女差不多年紀。我想讓他們交個朋友,也讓彼此有個進益,你道如何?」

張保只能答應下來,他看了一眼兒子,見他臉上有些喜色,知道將軍家的公子小姐應該不難相處,便也放下了心。

武丹正室夫人早逝,現在只有一個二房夫人在,朝廷是封了恭人的。佟氏帶著女兒去內院見那位溫氏夫人,恰好將軍小姐也在那裡。

這位小姐比淑寧大兩歲,算起來只比婉寧小兩個月,身材倒和她庶母一般高,長相俏麗,一雙美眸顧盼神飛。她穿著藕荷色寬腳褲,玫瑰紫的薄長袍,水紅色的輕紗馬甲,一頭黑髮在頭上盤了幾個麻花,垂向腦後,纏著彩色絲繩綁了兩個長辮,俏皮中又不失莊重。

佟氏母女二人和對方見過禮,便坐下來說話。佟氏誇了那位小姐幾句,溫夫人也贊了淑寧幾句,兩位夫人來來回回地恭維了半日,才開始說些家長里短的話。

淑寧在一旁聽得甚是無趣,卻又不得不裝作很感興趣的模樣,無意中轉頭望向那位將軍小姐,便看到她也是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剛好也望了過來,兩人相視一笑。

那小姐便起身走過來,拉起淑寧道:「我聽你哥哥說起過你。我叫真珍,第一個字是真正的『真』,第二個字是珍珠的『珍』,這名字是我額娘生前起的,是說我是我們家真正的珍珠的意思。你呢?」

淑寧抿著嘴笑道:「我叫淑寧,第一個字是淑女的『淑』,第二個字是寧靜的『寧』,這名字是我阿瑪起的,意思是希望我能長成嫻靜優雅的淑女。」

真珍看了淑寧好一會兒,撲哧一聲笑了:「你的性子也很有趣,我剛才見你規規矩矩坐著的樣子,還以為你是個很悶的人呢。你哥哥總說自家妹子怎麼怎麼好,我聽了就煩,今日一見,果然不錯。咱們做好朋友吧?」

淑寧倒有些喜歡她這種直爽的性格,自然說好。佟氏對溫氏說道:「小姐的性子真真直爽可愛,到底是武將人家的姑娘。」溫氏道:「我們姑娘就是太調皮了,不像令嬡,看著就覺得文雅乖巧。」

真珍哂她一眼:「你又這樣說我,我哪裡不好了?」說罷福了一禮,告了聲罪,便拉著淑寧回自己房間說話。

真珍的房間很大,裡面東西也不少,可能是昨天才到,行李還沒有收拾好。地上散著放了幾個大箱子,裡頭的東西還沒有拿出來,幾個丫環來往穿梭著搬運擺放東西,見了她們,都行禮問安。

真珍一一點頭致意,拉著淑寧到裡頭一間已收拾妥當的耳房坐下,又叫人看茶。

淑寧細細打量這個房間,傢具不多,有一種優雅大氣的感覺,點綴著少許幾樣精緻的擺飾,靠窗的案几上,擺著圍棋的棋盤和棋罐。

真珍初時給人的感覺有些像肅雲珠,但實際上的性情更貼近周茵蘭,為人直爽,卻又透著圓潤,待人也很和氣。方才進來的路上看到的那些箱子,有的裡面裝了書,有新有舊;有的放著畫卷;有的裝著筆墨紙硯,案上也放了許多筆筒;有一個箱子還放了兩把琴。這位真珍小姐,比想像中的更多才多藝。

她跟周茵蘭最不一樣的,是房間牆上還掛了根馬鞭,上面纏了紅繩,打了瓔珞,把手處很光滑,顯然是常用的。

真珍很快就回到房中坐下,笑道:「房間還沒收拾好,亂糟糟的,請別見怪。我叫她們去泡從京裡帶來的好茶,我阿瑪不懂這些,讓他喝這個倒糟蹋了,還不如讓咱們享用。」

一個清秀的丫環把茶送了上來,用的是精緻的紫砂茶壺。淑寧小小抿了一口,果然口角沁香,叫人精神一爽。她看向杯中,只見茶水顏色橙黃,茶葉邊緣有硃色,葉心卻在淡綠中帶點黃,再聞了聞茶香,便問:「這是鐵羅漢?」

真珍點了點頭:「正是武夷岩的鐵羅漢,江寧曹伯父家裡送過來的。」她笑了笑,「你倒嘗得出來,你哥哥在船上的時候,就把它當作是解渴的粗茶,真真暴殄天物。」

淑寧笑道:「他一向不好這些,家裡也沒這些個講究。我本來是不懂的,只是去年到別人家裡做客時,嘗過一回罷了。」

真珍道:「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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