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京中,現在已是深秋時節了,伯爵府中,大書房外的樹飄下最後幾片黃葉,打開的窗戶中,露出了端寧的臉。
他正在認真讀著書,讀一兩頁,就在手邊的白紙上寫上些東西。
忽然,院中傳來一陣叫聲:「老四,你在不在?」原來是老三誠寧。
堂兄弟中,他們倆年齡最相近,經過一陣磨合後,相處得還算融洽。
端寧應了他一聲,知道他一來,自己暫時是沒法繼續讀書了,只好放下了毛筆。
誠寧進來後,往左右瞄了瞄,鬼頭鬼腦的樣子。端寧看了好笑,就說道:「瑪法不在,你放心吧。」
誠寧鬆了一口氣,換回本來笑嘻嘻的臉道:「你又在念書啊?難道就沒別的事可做了?一天到晚不是讀書就是練武,偶爾也跟咱兄弟們一塊兒出去玩玩嘛。」
端寧淡淡地笑道:「你們玩的東西我都不喜歡,去了也是掃你們的興。」
「怎麼會呢?」誠寧道,「上回到城外打獵,你不是也玩得很開心嗎?」
「只有一回而已,後來幾次我都沒去了,我不是很喜歡,打獵就打獵,為什麼要到處搗亂?弄得附近的百姓雞犬不寧。」
誠寧笑了:「那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們又沒闖什麼禍。」
端寧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就問他:「今兒來找我做什麼?先說好,我可不要再去打獵了。」
誠寧笑嘻嘻地道:「不是不是,天天打獵誰不膩啊?我就是覺得悶了,來找你聊聊。」
「聊聊?」端寧望望他,「你是想來找上回見過的『千里眼』的吧?」
誠寧被他點破心思,臉一紅,硬著脖子道:「哪……哪能啊?那可不是玩的,你別胡說!」
端寧淡淡一笑:「你知道就好。那個『千里眼』是內務府秘制的,只供高品級的武官使用,連咱們家,也只有大伯父有一個,寶貝著呢,連二妹妹是他親生女兒,都不肯借她看一眼。他絕不會把這麼重要的東西收在外書房的。你若真想打它主意,兄弟勸你還是早點死心的好。」
誠寧嚅嚅地說不出話來,低頭想了想,道:「那算了,我可不想挨打,要是被瑪法知道,少說也要挨上十來鞭。」
他見端寧又拿起書本看,便說道:「你天天看書怎麼就不會悶呢?跟我一塊兒出去玩吧?我一個人,實在無聊得很。」
端寧卻道:「你去找你的朋友就是,你上回還說跟他們一起出去很好玩。」
誠寧卻泄了氣,苦笑道:「別提了,你也知道他們是什麼人,都是婉寧介紹我們認識的大家子弟,咱們家雖然有點錢,但跟那些人比起來,還差得遠呢。上回跟他們一起去聽什麼小曲兒,有個人隨手就打賞了十兩銀子。我一個月也沒那麼多月錢,阿瑪額娘都管得緊呢,哪還敢跟他們一塊兒出去呀?」
端寧聽了有些奇怪:「二妹妹不是常與他們一起玩么?怎麼沒聽她提過?」
誠寧道:「有婉寧在,通常都會有阿哥或貝勒什麼的跟著一起去,他們也不敢去太過份的地方。再說,婉寧有錢著呢,我阿瑪額娘在外頭的生意,她每個月都有分紅,本來月錢就多,祖母她們又常常賞她東西,平日里吃的用的,都是公中出,她根本就不花什麼錢。她在外頭逛街,遇到喜歡的東西,幾十兩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就花出去了,我怎麼敢和她比?」
端寧怔了怔,道:「我從不知她花錢這樣大方,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誠寧撇撇嘴:「有錢怎麼不是好事兒?那些王公貴族家的子弟都喜歡和她一處玩,連皇子也不例外。」
端寧道:「她平時來往多的就只有四阿哥五阿哥而已,我看著四阿哥似乎對她不太熱絡。」
「有五阿哥就夠她囂張的了。」誠寧道,「真不知道婉寧圖他什麼,笨頭笨腦的,一點兒機靈勁兒都沒有。」
端寧皺皺眉頭:「在家裡私下說說就罷了,當著外人的面,你可不能說這種話。」
誠寧不以為意地擺擺手:「那是當然,咱又不是傻子。」
提起兩位阿哥,他倒想起了一件事:「哎,我說兄弟,你聽說了沒有?傳聞宮裡要給幾位阿哥選伴讀呢,好幾戶我常去的人家,聽說都打算把自家兒子送去參選呢。」他伸手捻捻端寧手裡的書,「你那麼勤快讀書,莫不是也存了這個打算?」
端寧淡淡笑道:「怎麼會?能選上的都是一等一人家的子弟,哪裡能輪到我呢?我是因為學裡先生要考查最近的功課,才努力多看點書的。」
誠寧信了,道:「也是,照我說,給阿哥們做伴讀算什麼呀?要是給太子爺選伴讀的話,我二話不說,一定去應選。萬一要是選上了,這滿京城的,還不是讓我橫著走嗎?誰不給我面子呀?」
端寧忍不住笑了,正要開口說點什麼,卻聽到外頭傳來婉寧的叫喚聲:「誠寧哥,你找到東西沒有?我都等你半天了。」
端寧望向誠寧,誠寧刷的一下臉紅了。
端寧小聲說:「你怎麼……」誠寧一副悔不當初的樣子,也小聲說道:「拿人手短……我也是被逼的……」
婉寧跑了進來,看到端寧在,立馬剎住腳步,有點尷尬。最近端寧一見到她就勸她多讀書多練女紅,她躲他都躲不及,誰知竟會在這裡碰上。
「端……端寧哥……你也在啊?」她支支吾吾地打著招呼。
「是的,我在。」端寧淡淡地道,「二妹妹怎麼有空到大書房來?難道是來看書的?那可真是太好了。昨兒個我去向蔡先生請教君子六藝,他還向我抱怨二妹妹總是逃課呢。如今二妹妹也懂得自覺讀書了,想必蔡先生知道了會很欣慰吧?」
婉寧勉強笑道:「是……是啊……我是來找書的……」邊說邊往大書架走,裝模作樣地找了找,隨便拿了本書就出來了。
「二妹妹。」端寧喊住了她,「你怎麼拿兵法呢?」
婉寧根本沒留意自己拿了什麼書,低頭一看,果然是本《孫子兵法》,便扯著嘴角笑道:「是啊,最近挺有興趣的,研究研究……」
端寧故意說道:「二妹妹不愧是軍伍人家的姑娘,只是女孩子家,還是多看些《女訓》《女誡》之類的書比較好,兵法是男孩子學的東西,要知道……」
婉寧立馬跳起來:「端寧哥說得有理,我馬上回去看!」說罷旋風似的走了。
誠寧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對端寧豎起大拇指:「兄弟,你厲害。」
端寧笑笑,重新坐了下來,望向窗外光禿禿的樹枝,想起了千里之外的親人:「再過半個月,額娘就要生產了吧?不知我會多一位小弟弟,還是小妹妹呢?」
……
端哥沒有想到,佟氏現在就正在生孩子。
原本一切無事,陳老太醫也說胎兒安好。他的老家人從南海回來報說,族人已經找到,房子也收拾好了。他便打算回鄉會會親人,想著不過三五天就回來了。誰知他才走了一天,便出了意外。
今兒一早,王瑞寶家的因為與周四林家的起了口角,故意把洗臉水潑到她腳下,誰知正主兒沒害著,卻連累經過的佟氏滑了一跤,早產了。
當時全家便亂成一團。長福忙忙打發人到城外通知出城視察農田的張保,又叫幾個媳婦子照顧好佟氏。
現在他們只好另找大夫,南海雖然不遠,也不是一時半刻能趕回來的。幸好為了預防萬一,他事先打聽好了附近聲譽好的大夫和穩婆,現在就派上用場了。
那王瑞保家的原本是接生經驗最豐富的人,就是因為這一點,雖然她有種種毛病,佟氏還是把她留下來了。誰知她如今想著自己闖了大禍,整個人軟得像泥一樣,癱在地上扶不起來。她丈夫也只會縮在一旁,不停地求長福放過他們。長福見他們這樣就氣不打一處來,只好讓周四林家的和王二家的進產房幫忙。
淑寧看著家裡人來人往的樣子,聽到佟氏在房中喊疼,心裡有些害怕,無奈她穿越前後都沒有這種經驗,只好乾著急,只能在心裡暗暗祈禱,希望老天爺保佑老媽順利渡過這一關。
可能是老天爺真的聽到了她的心聲,前門傳來馬車聲,劉氏姐妹來了。
她們本是因為今兒天氣好,來看佟氏的,結果遇上這檔子事。大劉氏二話不說,就把下人們安撫下來,井井有條地安排他們做好接生準備。小劉氏馬上進了產房,安慰佟氏。
她柔聲對佟氏道:「佟姐姐,你別怕,你又不是頭一回生孩子,先前一直是好好的,只不過是提早幾日生產罷了。我當初生兒子,還早了一個月呢,不也平安無事么?你鎮靜些,別花力氣喊叫,很快就好了。」
也許是她的話起了作用,佟氏鎮靜下來了,回想起從前生產的情形,重新調節了呼吸。
不一會兒,穩婆來了。雖然這位本地的中年婦女只懂一點官話,卻是個很有經驗又冷靜的人。有她坐陣,小劉氏和兩個媳婦子打下手,佟氏的情況很快好轉。
張保回到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