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鬼界馳援 第123章 死局,戰意

城牆之上一片死寂,所有的人都集中在南側,至於東西兩向,只能聽天由命,就城內的防守力量來講,已經無暇顧及那裡。而暝池一方似乎也很有騎士精神,所有的人馬也開始朝著南方集中,只是鬼與荒獸密集地聚在一起,彷彿一片黑雲壓在心頭,讓每個人的心中都無比沉重。

一道紫影突兀地出現在城頭之上,瞬間十幾把刀兵指向那身影,其後還有百餘長弓的弓弦已被拉滿,純鋼的箭頭上閃著爍爍寒芒。來者四十五度角望天,雙手背後,絲毫不在意周遭那凜然的殺氣。

「月晝之時,城下的部隊將會發起最後一波衝擊,至死方休。」流觴的語氣平淡,卻帶著難言的壓抑。

「月晝?」楊朵對這個新鮮出爐的名詞提出了疑問。

「月晝是一種罕見的現象,或許是長時間能量積累後的外放,或許是其他什麼原因,總之月晝發生時,在某一段時間內,月光會顯得異常明亮,將鬼界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流觴耐心解釋。

「為什麼會偏偏挑選這樣的時間?這不是對我們更有利嗎?還有,這月晝會在什麼時候發生?」楊朵接連拋出三個問題。

「挑這樣一個時間段來發起攻勢就是為了拉近雙方力量的平衡,至於為什麼在大優的局面要這樣做,我也不大清楚,總之從一開始的時候這邊似乎就不拿戰損當回事,似乎還盼望著損失越大越好。至於月晝發生的時間……」流觴說到這裡微微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那一輪滿月,接著道:「大概還有一個小時吧。」

「你覺得……我們的勝算有多大?」楊朵想了想,還是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我不會讓你死。」流觴沒有正面回答,但他這六個字已經說明了一切,勝算幾乎為零,甚至這一城不到千人生還的幾率也近乎於零。

「呦,大俠,我們還真是有緣啊,上次你身邊那個姑娘呢?」馬麟忽然賤兮兮地插了一句,卻是為滿臉通紅的楊朵解了圍。

「哼,是你?那個是我表妹,上次在獸骨林中若非為了護她,你根本不配我出劍。」流觴傲然道。

「嘖嘖,表哥表妹,出雙入對……」馬麟小聲嘀咕著。

王翹楚在一旁對他猛使眼色,馬麟卻裝作沒看到,似是對上次與流觴交手時被對方一招逼退而耿耿於懷,想來覺得現在自己等級再度提升,技能點和屬性點也都加在了該加的地方,已經有了和流觴一拼的實力。不過流觴卻沒有理會他,再度冷哼一聲,一閃身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隨著流觴帶來的消息,薄葬城中越發沉寂,偌大的城內似乎只剩下了沉重的呼吸聲,輕微的呻吟聲和兵刃與城牆偶爾的碰撞聲。只有布丁和王小姐還歡脫地在肖佩佩腳下相互追逐,為這難捱的壓抑中帶來几絲生機。肖佩佩彎腰將兩個小傢伙都抱進懷裡,任它們在懷中繼續伸爪子打鬧。她回頭看了看身後那些戰士們,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平靜,沒有恐懼,沒有慌亂,沒有任何負面情緒,那一張張堅毅的面孔讓肖佩佩覺得鼻子有些發酸。

一個弓手將身邊一個同伴屍體腰間的箭袋扯下,掛在了自己的腰上。他掃了一眼箭袋上用線縫著的名字,那線已經被鮮血浸透,看不出本來的顏色,可那名字他卻異常熟悉,那是和他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他們都很好強,自小就相互較勁,而在這次守城戰中,在朋友生命消失前的最後一刻,兩人卻剛好是平局。

這弓手把箭袋掛好之後,又開始從城頭上那些鬼和荒獸的屍體上將射入的羽箭一根根拔出,插進箭袋中。能躍上城頭的敵人多半都是從箭雨中存活下來的高手,可他們卻倒在了靈能者們捨命的近身戰下。有的羽箭的箭桿上刻著名字,有的沒有,這都已經不重要,因為這弓手知道自己早晚也會和這些羽箭的主人一樣,倒在這城牆上,再也看不到人間的陽光。不過,起碼這一刻,他還要準備迎接戰鬥,帶著那些箭矢主人的意志,與他們不滅的英魂一起戰鬥。

……

一個用劍的靈能者用牙齒又緊了緊右腕上綁著的繃帶,這靈能者原本使用雙劍,他說不上是劍客,與流觴那樣等級的高手相比,他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可現在卻沒人笑話他,他的雙手都已經齊腕折斷。他的左手是被一隻厲鬼用鬼頭刀斬斷的,那把刀本來是斬向他身邊戰友的脖子,他見狀連忙揮劍格擋,同伴躲過了這一劫,可他的左手卻連同自己的劍一起被那凌厲的刀氣絞得粉碎。

而他的右手則是被一隻荒獸咬斷,那是一隻渾身雪白頭生獨角的巨狼,那隻狼原本在與另一個靈能者對陣,而後者支左詘右明顯不是對手。他在一旁瞅准了機會一劍刺進巨狼口中,可那隻狼卻發起了狠,不顧長劍刺進嘴裡的痛苦,居然在臨死前一口咬斷了他的手臂。這靈能者現在失去了雙手,不過他卻沒有失去雙劍,亦沒有失去戰鬥下去的決心與勇氣。兩把不知從哪裡找來的長劍正用白布綁在他的手腕上,鮮血早已將那純白的色彩染成了觸目而濃烈的紅。

……

煙鬼點燃了一支香煙,雖然已經體力透支,但他沒辦法像其他人那樣背靠著城牆上那冰冷而堅硬的巨石休息,他背上的傷只要稍稍動一下就鑽心的疼,那是一個小時之前留下的傷口,那道半米多長的口子兩邊的皮肉都有些微微變成紫紅色,顯然傷他的兵刃上帶著強烈的凍氣。他解決掉對手之後只是草草地包紮了一下,就這樣咬著牙強忍著疼痛和麻癢,硬生生挺了一個小時,在這一個小時里他殺掉了三隻荒獸和兩隻黃級厲鬼,付出的代價是在身上又添了七道新的傷痕。

煙鬼又掏出了那個小酒壺,冰冷的金屬壺身上有一種令他懷念的味道,而那酒壺原本主人的屍身現在正躺在他身邊,皮膚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壺中的酒早已經一滴不剩,他的手腕在自己的斧子上蹭了一下,鮮血汩汩地從瓶口流進酒壺,接著他吃力地將酒鬼的指尖劃破,用靈力催動,將一滴血從酒鬼指尖的傷口中逼了出來滴進壺內,這是酒鬼身上的最後一滴血。

煙鬼將酒壺輕輕搖晃了兩下,湊到嘴邊灌了一口,又將酒壺遞到酒鬼的嘴旁。猩紅的液體順著酒鬼的嘴角流下。煙鬼喃喃自語:「雖然鬥了半輩子,可我心裡,一直都當你是兄弟,現在喝過了血酒,我們就真的是兄弟了……好兄弟,等下我們一起殺敵,我們……同生共死!」

……

一個雙腿齊斷的靈能者將一把匕首從腰間的皮套中拔了出來,那匕首的鋒刃上閃著妖艷的碧綠,一看就是淬了劇毒。他露出一個凄然的笑容,對身邊的同伴說:「要是等下有哪個不長眼的敢上來,我就給他來一下狠的,大哥,以前都是你護著我,現在輪到我來保護你了。」他說話間,眼睛裡已經滿是淚水,而他身旁的那個靈能者卻沒有回應,那人的頭無力地搭在他的肩上,早已經沒有了呼吸。沉默了半晌,他又從自己大哥的懷裡掏出了一把符咒,若是將這些火符引燃,絕對能把一隻綠級荒獸燒成灰燼,當然,他自己也將屍骨無存。

……

張文麒的蛇咬只剩下了一把,另一把的爪刃斷在了一隻荒獸的顱骨中。他的胸口依然在急促地起伏著,他摸出一個小瓷瓶,從裡面倒出一顆散發著蒙蒙青光的小藥丸含在嘴裡,那光看起來有些朦朧,顯然是那藥丸的外面有一層封蠟。

「那是什麼葯?以前好像沒見你拿出來過。」陳凌軒問,他的腦門全都是汗水,那幾根斷掉的肋骨讓他吃盡了苦頭,甚至每一次呼吸他都覺得肺葉彷彿被撕扯一般的疼。

「毒藥,咬開外面的封蠟之後,毒就會瞬間擴散到全身的血液和靈氣中,整個人變成一個毒人,如果有鬼或是荒獸沾染到屍體的血液,就會慢慢化成一灘膿水。」張文麒回答。

「如果是自己人不小心碰到了呢?」旁邊一個靈能者問。

「人類的話,只要不是毒血碰到傷口就沒事。」張文麒剛說完,陳凌軒就將手伸了過來。

「幹嘛?」

「給我一顆。」

「毒發的時候異常痛苦,所有的痛感都會被放大數倍,你會感覺到毒素在你的身體中橫行,會覺得靈魂都在被灼燒……」

「這毒藥對城下那些狗日的真的有效?」沒等張文麒說完,一個靈能者打斷了他。

「有效。」

「那給我也來一顆。」

二十餘顆丹藥,頃刻發完。

……

「這次連累你們了。」肖佩佩對馬麟說。

「什麼連累不連累的,都到這份兒上就別再客套了。況且……也並不是毫無轉機。」馬麟抬頭看了一眼月亮,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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