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鬼界馳援 第107章 血與火

在一場戰鬥中,我們能夠記住的往往都是肖佩佩或是楊朵林晨這樣的人,這些人依靠自己強大的實力在戰場上以一擋百,在旁人眼中是英雄一般的存在。然而,真正應該被記住的,是那些以自己的血肉築起一道牢固防線的人,這些不惜犧牲自己性命,甚至連名字都沒有留下的小人物,才是左右一場戰爭的關鍵,才是真正關乎成敗的所在。

藏在荒獸中間的厲鬼被一一點殺,無論紅衣還是黃衣,鬼的智慧是要優於這些低等荒獸的,當戰場上最後一隻鬼被戚婷婷招出的石矛刺了個對穿,荒獸終於變成了一盤散沙。然而就算這樣,場面上的壓力卻並未減少太多。荒獸的數量實在過於龐大,大到那一個個臨時組成的靈能者小團體就像暴風雨之下飄搖的小船,隨時都可能被風浪淹沒。

天空上的威脅也終於被肅清,靈能者們也在四相戰將的協助之下逐漸退回薄葬城之中。當全部活下來的靈能者全部進入城內後,厚重的城門緩緩關上,緊隨著進來的數十隻荒獸被關門打狗,那些連親友的屍體都沒能搶回來的靈能者將自己的憤懣全部發泄在這些荒獸身上,這幾十隻倒霉的荒獸眨眼就被剁得粉碎。

僅僅稍稍喘息了一下,草草包紮傷口,來不及悲傷,來不及恐懼,緊握手中的劍,奔向城頭,再赴戰場。每個年輕的生命心裡只有一個信念,殺!——為了活著。

張遠山在這一刻認清了自己的錯誤,他不該放任那些靈能者離開城牆的守護與荒獸近身搏殺,他原以為依靠靈能者相較於荒獸強大的個體戰力,可以將獸海撕扯得四分五裂,可以讓荒獸的衝擊變得遲滯。但是他有一點沒有想到,這些靈能者一天之前還是那些世家中嬌慣著的花朵,從未經過血與火的洗禮,從未有過上陣殺敵的經歷。而這些家族也都各自為戰,沒有軍隊那般整齊的行動與統一的指揮。

在折損了百餘的人手之後,張遠山也終於有了一點指揮官的樣子。

約有五百的戰士在城牆上一字排開,另外五百在後方休息準備隨時輪換。先前這五百靈能者清一色由使用長兵刃和以靈力遠程攻擊見長的戰士組成。荒獸已經來到了城下,雖然荒獸通常體型巨大,跳躍能力也極強,卻依然拿這高大厚重的城牆毫無辦法,只能幹瞪眼地成為眾人泄憤的活靶子。

張遠山看著城牆,牆頭上的靈能者將一道道各種顏色的勁氣傾灑在城下,偶爾有幾隻荒獸躍上城牆,頓時就會被幾把長槍挑飛出去。張遠山在檢討自己方才犯下的錯誤時,心中也在想著對方在做什麼打算。

按理說只要這麼一直困下去,自己這方在沒有任何補給的情況下已是必死之局。那麼他們派出這些低級荒獸做自殺式襲擊又為了什麼?張遠山眼前一亮,忽然想到,莫非是對方發現根本困不住己方在人界的援軍太久,這才想要將自己這些人逼出薄葬城。若是人界的高手前來馳援,屆時兩廂夾擊,暝池很可能會招架不住。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他們一定會留下一條生路,防止我們狗急跳牆,所以,我覺得,他們是要把我們逼到北面那條路上,也就是鬼暝山。之前聽你說鬼暝山上有一座廢棄的羅生門,萬一真的堅持不住,我們到時候可以退守到那裡,然後再打開通道,返回人間。」張遠山這樣對老孟分析著。

老孟點點頭,沒說話,待張遠山走後,他的眼神里閃過一絲鷹隼一般的精光,小聲自語道:「鬼暝山……哼,自以為料敵先機,卻不知道一切都已經在人家的謀算中了啊……」

城上的守軍已經輪換了一次,現在的這些戰士雖然手持刀劍這樣的短兵刃,卻也一樣殺得興起,刀芒劍影飛出,一隻只荒獸就這麼止步在城牆之下。一些靈力用盡的靈能者開始強拆薄葬城裡的那些石屋,然後幾個人合力抬著一塊,將巨大的石塊拋下城牆。一塊塊巨石滾落,有的甚至帶著巨大的衝擊力碾壓過好幾隻荒獸,而更多的石塊則被荒獸們靈巧地躲開。

老孟看到這一切,他沒有阻止那些精力過剩的靈能者拆房子,只是嘴角划過一絲冷笑。

張遠山終於發覺不太對勁了,他趕忙制止了那些靈能者的愚蠢舉動。城外的巨石成了最好的掩體,可以讓荒獸將身體掩藏在其後,以防禦來自城牆上的靈力攻擊。幾隻一看就是蠻力型的荒獸甚至用肩膀頂著巨石,將它們往城腳下推。

「快,幹掉那幾隻!」張遠山見事情不對,立刻站到牆頭,劈手刷刷兩劍斬向一隻蠻牛,而這兩劍卻都被蠻牛身邊的荒獸用身體擋了下來。「怎麼會……它們不是應該是野獸的嗎,不是應該智力低下的嗎?」張遠山自語道,他的額頭汗水涔涔。

終於,一塊巨石被推到了城下,接著又是一塊。這些巨大的石塊甚至將城邊原本的荒獸屍體擠壓成了一堆爛肉。

荒獸們終於有了可以落腳的跳板,越來越多的野獸嘶吼著跳上這裡,緊接著躍到城頭,城牆上的壓力驟增。

肖佩佩居中而立,林晨、楊朵、張曉夏和戚婷婷分左右等距站在她兩側,方才的戰鬥她們並沒有出手,而是抓緊時間恢複,現在隨著荒獸將戰線一點點向城牆推移,她們也不得不再度回到戰場之上。

寬闊的城牆上已經變成了寸土必爭的地方,西城的千人全部投入戰鬥,就連張遠山也拎著長劍開始與荒獸搏殺。不時有另外兩處城牆上的生力軍加入戰鬥,換下那些重傷的靈能者。但即便這樣,靈能者還是以一個讓張遠山不能接受的速度減員著。

每一寸的搶奪,每一步的進退,背後都灑落了不知多少鮮血,消逝了不知多少生命。

西城牆靠北的一段,兩個清瘦的中年男人各帶了十餘個年輕人與面前的荒獸纏鬥著。這兩方均屬楊家西方白虎七宿,分別為奎木狼和參水猿。

「操,沒想到臨到最後,卻還要和你這酒鬼聯手。」這兩人中略高一些手裡拿著一把短柄斧的那個說,他的嘴裡叼著一根燃了一小半的香煙。

「滾,死煙鬼,要死就死遠點,別讓你那身煙味飄過來。」這酒鬼說話間還不忘舉起左手那個扁扁的鐵制小酒壺,湊到嘴邊淺淺地喝了一口。

「操你大爺的,喝酒誤事啊,別到時候傷了自己人,你如果喝多了耍酒瘋要砍人的話就砍你帶來的那幾個小子,你要是敢弄斷我這幾個孩子的一根頭髮,別說我把你那酒壺塞你菊花里。」煙鬼輕吸了一口,嘴裡的煙亮了一下,火紅的光亮彷彿這夜裡的一顆星。

「滾犢子,抽煙都堵不住你那張爛嘴么?」酒鬼罵了一句,手裡的彎刀卻毫不含糊地往眼前的荒獸身上招呼著。

這兩人一個好煙一個嗜酒,兩者鬥了大半輩子,卻不想在這裡要聯手禦敵。只是這兩人嘴裡沒完沒了地爭鬥,並非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而是為了排解和發泄看著身邊的小夥子們一個個倒下的那種傷痛。

酒鬼帶來的一個男孩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在家族中一直是公認的天才,不過就是這樣一個在旁人眼中潛力無限的孩子,卻在兇狠的荒獸面前退縮了,已經有兩個堂兄替他擋住了致命一擊,這兩個哥哥一個斷了左手,另一個被破開了胸膛。

眼看著一隻青狼一般的荒獸撲向了那個斷手的堂兄,這孩子咬著牙眼裡燃著火啜著淚沖向那隻青狼。體型碩大的青狼一口咬斷了他堂兄的脖子,然後轉頭又將他撲倒在地。這孩子手裡的刀已經落在一旁,他的手緊緊抗住青狼的兩隻前爪,一抬頭咬在青狼的脖子上,撕下一塊皮肉,然後又是一口。

他滿嘴是血,齒縫裡還夾雜著狼的毛髮。青狼吃痛,張開嘴反咬過來,他躲慢了點,還略顯稚嫩的臉孔半邊被狼齒撕開,臉頰上頓時血肉模糊,甚至隱約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他偏過頭,看見了落在身邊的那把原本屬於自己的長刀,那刀的刀柄上刻著他的名字,是剛剛死去的那位堂兄幫他刻上去的。他鬆開右手,拚命朝著那把刀伸去。

只是一瞬間,狼爪就插進了他的前胸,他聽到了自己肋骨斷裂的聲音,他感到了自己胸口的肌肉被撕裂的劇痛。然而他的手緊緊地抓住了那把刀,下一秒,鋒利的刀尖穿透了青狼的喉嚨。

生命的最後一刻,他朝著遠處看去,只是視線已經模糊,再也看不見那個疼愛自己的兄長。一隻骸魂獅撲過來,隨意地撥開地上礙眼的屍體,一狼一人滾落城下,成了數不清的屍骸中普通的兩個。

這一處戰團中的靈能者只剩下煙鬼和酒鬼兩人。

「看來,到死都沒能甩開你這礙眼的酒鬼。」煙鬼說著。他與酒鬼背靠背,十幾隻荒獸在他們身邊圍成了一個圈。

「知道我最得意的事情是什麼嗎?」酒鬼忽然問道。

「什麼?」煙鬼一斧子劈得一隻荒獸後退兩步,抽空回問。

「就是……我們爭了一輩子,最後還是我贏了,因為……你欠我一個你永遠也換不了的人情。」酒鬼說著,手上的刀鋒反轉,割開了自己的手腕,全身的血液隨著靈氣噴涌而出,周遭那圍作一圈的荒獸稍稍沾上一點就立刻被腐骨蝕肉,化成一灘爛泥。

酒鬼用自己的命,換了十餘只荒獸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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