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人界委託 第2章 鬼打牆(中)

二哥與馬麟分開後便沿著一條小路獨自返回,漆黑的小衚衕里沒有什麼燈光,兩邊是富人家的那種獨棟兩層小別墅,院牆並不高大,卻同院子內種植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樹木一起遮擋住了牆內的光線,這些樹多是梧桐,偶爾有些銀杏。

其實這條巷子並不長,甚至剛剛走進來的時候一眼就能望到小巷對面,可隨著二哥的腳步向巷內行進,這幽暗的小衚衕卻顯得越發幽暗而深邃,甚至偶爾周圍的院牆還會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波動,好像野獸正在蠕動的食道,正要把二哥吞入胃裡。

另一邊,馬麟還是向辛夷解釋了鬼的等級劃分,或者說,他原本就想要賣弄一下,只是方才說到這個話題,辛夷妹子被他「專業」倆字兒唬住了,沒順著他的話繼續問下去而已。

「要說鬼的等級啊,一般我們分成三種,白衣黑衣和紅衣,白衣鬼通常是普通的靈魂,他們只是意外地滯留在人間,可能會因為靈體電波的偶爾釋放而給普通人帶來困擾,但是其本身不帶有任何主動攻擊人的惡意,是完全無害的一種。你遇到的鬼打牆,應該就是這一類的靈魂造成的,所以我才說,這次除靈毫無危險性。」辛夷聽到馬麟的話,頓時寬慰了不少。

「而黑衣鬼呢,大多是死去的人還有心愿未了,一直在人間徘徊,他們有自己的意識,會為了完成自己的遺願而不停反覆地做些徒勞的事情,這一類鬼多半是些地縛靈。地縛靈就是死後停留在死亡的地點附近的靈魂,除非被人引領,否則他們只有一定的活動範圍,他們有時候會有一定的危險性,但是多半不至於害人性命。有的時候如果對死去的人一直挂念,靈魂也會因為親人的思念而無法成佛,最後變成黑衣鬼。」馬麟繼續說,辛夷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那紅衣鬼呢?」姑娘接著問。

「厲鬼。」馬麟還沒說話,辛夷身邊另一側便傳出一個聲音,聽起來略顯年輕稚嫩,這突兀的一聲著實讓馬麟嚇了一跳。馬麟雙手握拳攔在胸前,身子卻微微朝後扭著,看上去大有如若勢頭不對就把辛夷妹妹留在身後誘敵,自己獨身脫困的架勢。

「嘖,這個大叔看起來並不可靠啊,他真的像自己所說的那樣是專業的嗎,聽他講的倒是頭頭是道,不過總覺得他就是那種遇到了熊就跑得比同伴快的人啊。小夷你確定在你家門縫找到的那張小廣告有用?我覺得還沒有上次把你家的電視拆成一堆零件的那個電器維修工靠譜呢。」一個少年從辛夷的身側走了出來,穿著同款的傻傻的校服,目光有些不善地望著馬麟。

「你這熊孩子剛才藏哪兒了?裝神弄鬼的,誒,你叫她什麼?小姨?你這小子輩分不高啊,看你這一臉倒霉相一定飽受封建主義階級制度壓迫,你小姨平時沒少搶你壓歲錢吧?她讓你代寫寒假作業沒有?是不是還逼著你玩騎大馬了?」馬麟一看出來的是個孩子,最重要的,是個人類,他心中頓時大定。

「我過來很久了,大概在小夷給你那張用過的面巾紙一樣的名片時就在這兒了,你看不見我是因為你那個墨鏡能自動過濾男人吧,也可能你的視網膜就有性別篩選功能也說不定。不用狡辯,一看到你望向小夷的目光,我就知道你打了什麼心思,果然現在的大叔都是一見到漂亮女孩就兩眼放光么,這麼厚的墨鏡都阻擋不了你赤裸裸的慾望啊,你的棒棒糖呢,藏哪兒了?還是在之前低年級放學的那波攻勢中用掉了?至於小夷,是我對辛夷的愛稱。」男孩連珠炮一樣數落著馬麟,接著示威一般地舉起一隻手在馬麟的墨鏡前晃了晃,辛夷的小手正被他抓在那隻手中。

「嘶,早戀啊,唉,年輕真好。」馬麟的眼裡有些淡淡的傷感流露,卻被擋在了墨鏡後面。

辛夷的臉有些微紅,她趕忙開口把話題岔了過去:「大師,紅衣的真的是厲鬼?」

「是呀,紅衣的通常都是帶著深深的執念和怨恨死去的,死亡的時間一般都在凌晨三點左右,這是人間陽氣最弱的時候,也是鬼氣最重的時候。這些鬼都是極度危險的,它們存在的目的只有報復,好在這種鬼的數量不多。當然,這不多也只是相對而言」馬麟說。

「露怯了吧,陰氣最重的時候不是午夜十二點嗎,到你這兒怎麼是凌晨三點?」男孩問。

「要說你們這些孩子整天死讀書,一點兒常識都不懂,天氣最熱的時候通常不是太陽直射到地球的正午十二點,而是下午兩三點,這個時候地面吸收的熱量達到最高。同理,凌晨三點,世上的陰氣最重。」馬麟望著男孩,一副爛泥扶不上牆的眼神,可惜他的目光再一次被墨鏡遮擋。

「那你們的工作室怎麼叫『三點鬼下班』?按你的說法,那個時候不應該是鬼上班的時間嗎?」辛夷問。

「嘖,那我問你,你們是上學的時候更自由,還是放學之後更無法無天?」馬麟反問,辛夷想了想覺得似乎有點道理,就沒再多問。

「那鬼不是保持死時候的樣子嗎,難道它們還自己換上相應顏色的衣服?」男孩突然問。

「你這熊孩子知道的還不少,沒錯,鬼是保持死亡時候的狀態,那是因為在它們造出的鬼境中,它們通常是以這樣的狀態呈現的。白衣黑衣的記憶一般都停留在死前一刻,而它們展現出的樣子大致就是死亡前一刻的模樣。但紅衣不一樣,紅衣鬼會以它認為最可怖的狀態出現。至於顏色指的並不是它們的衣服,而是它們營造鬼境時身上外放的光芒,白衣是白光,黑衣實際上是灰濛濛的光芒,而紅衣則是一片血紅色。」

男孩聽完馬麟的解釋點了點頭,顯然接受了他的說法,想了想他又問:「那鬼境究竟是什麼?鬼身上的光,肉眼能看見嗎?」「鬼境……你可以理解為一種幻覺,直接作用在你的腦波上,讓你的五感同時有一種真實的體驗。你以為鬼撕掉你的胳膊,你的胳膊便失去了機能,你以為鬼殺了你,你便真的死了,你以為你被鬼附身,它便真的佔據了你的身體。至於鬼發出的光,肉眼是看不到的,要靠這個才行。」馬麟指了指自己的墨鏡,淡淡地說。

「那我們都知道是幻覺,不去相信不就行了嗎?」辛夷問。

「這幻覺是真實的,你沒法不去相信,除非你有極其堅定的信念,但是普通人很難具備。要是真正一心修佛或者宗教信仰達到主教那樣的水準還差不多。好了,廢話結束,準備開工了。」馬麟說完,辛夷和男孩才發現,身邊不知道為何早已經沒了人影,空曠的街路上就只有他們三個,而眼前筆直的路彷彿一眼望不到盡頭。天上的月被雲遮住,只露出淺淺的輪廓來。

在另一處,二哥望了望天上的朦朧月色,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他雙手迅速結了幾個法印,右腳用力跺在地上,同時嘴裡輕喝了一聲「解!」乳白色的光形成一個光環,從他身上向外飛速擴散,光芒所及之處,虛幻的鬼境一點點溶解,還原成現實中的模樣,依舊是那條小巷,依舊是並不高大的院牆,依舊能夠輕易望到對面的巷口。

只是此刻在二哥的眼中,巷子的中間還有著一個身影,一個大概十二三歲的女孩,兩眼無神。她就這麼怔怔地站在小巷裡,四月里穿著單薄的連衣裙,周身散發著淡淡的白光。二哥走上前,右手放在女孩的頭頂,嘴裡喃喃地念了幾句,女孩的身體便化成無數的光點消散。

「我這邊算是解決了,馬麟那邊應該也沒什麼大問題吧,畢竟對手只是一隻白衣鬼。而且有胖子給他做的那些護身法寶,就算是黑衣鬼也應該能夠應付的來。」二哥這樣想著,拿出手機來要給馬麟打個電話問問進度。

電話剛剛撥通,另一邊就傳來馬麟焦急的聲音:「二哥快來,情況不對,超度了一個白衣的,沒想到又出來一個,這個看起來不太對勁,你……」馬麟還沒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似乎情況真的很危急,他已經沒法再分神和二哥通話。二哥一聽這話,立刻變了臉色,轉身就往馬麟他們所在的方向奔去。

此刻的馬麟三人面前正飄著一隻鬼,看其長發披散的樣子,不是個女鬼便是個熱愛搖滾的文藝小青年。不過依照那輕紗一般裹在身上的白裙來判斷,多半是女鬼無疑了。馬麟一手抓著手機,另一隻手拿著一把《星球大戰》中著名的激光劍樣式的武器揮舞著。劍柄上延伸出的淡藍色光柱划過女鬼的身體,卻不起任何作用。

一張長長的紙張浮空圍著女鬼的身體繞成了一個圓圈,將女鬼圈在其中,紙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經文,經文間不時有電流划過,若將這紙摺疊好,赫然就是一本白衣觀音咒。女鬼在經文中一動不動,只是身上的光芒正在由白慢慢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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