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六章 墨蓮到手

墨城是個很安寧的城市,儘管幾乎每年都會遇上或大或小的水澇乾旱,但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反而更讓這裡的百姓懂得安樂。

今日的墨城一如既往的安寧,現在四月中旬已經是進入到了每一年的降雨時節,但城中百姓們依然安樂,尤其在有了去年的經驗之後,今年的他們更加的安心,覺得再如何,也不該會比去年差才對,畢竟經過一年的建造,工程越發龐大牢靠。

艷陽高照,百姓們行走在街頭巷尾,自得其樂,一如往常的任何日子,然而今天卻又與往常有了些不同,因為這樣的安寧很快就被一陣馬蹄聲踏破。

這一陣馬蹄自城外而來,一路席捲著進了官府大堂,正在百姓們紛紛圍觀議論猜測著究竟是什麼人竟如此聲勢浩大,如此囂張的直衝官府的時候,轉眼間又有更多的人馬從府衙之內沖了出來,直奔城西而去。

「發生什麼事了?」

百姓們紛紛議論,太過安寧而滋生出的八卦之心比別的任何一個地方的都是不遑多讓的,一群群的聚集在一起聊得火熱,更有百姓乾脆跟了過去,欲要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熱鬧事。

於是很快,就有消息一層層傳遞出去,全城百姓都很快就知道,三殿下來了!

這個消息還未等興奮的眾人消化完畢,就又有消息傳揚,說是三殿下帶人往陸家而去,哦不不,是直接策馬揚鞭,就那麼氣勢洶洶的衝進了陸家裡面!

此消息一出,全城嘩然,不得不說,陸家在墨城的聲望確實是很高的,當即便有許多的人開始聲援陸家。然而不等他們有太大的反應,第三個消息也緊跟著傳揚了開來。

陸家賄賂朝中大臣,以謀得在此刻梓州的水利工程中供應各類材料之權,三殿下仁慈,認為只要陸家若能謹慎做事,他也不忍太過為難,卻不想陸家竟趁此便利牟取暴利,收取朝廷巨額錢財之後不僅不知感恩,為民造福,反將部分劣質材料混跡在其中,以次充好。

於是墨城的百姓一下子就沉默了。

有人仍不相信那一向慈善的陸家竟會做出這等天理不容之事,不過當一紙紙的罪證毫無遮攔的張貼出來之後,再有不願相信的,也不得不相信了。

梓州水利,本是造福於民亦讓千萬百姓矚目期盼關注之事,想到往後他們將擺脫每年澇災乾旱的困擾,想到往後雨季不憂旱季不愁便覺得前方一片光明,在這個時候的他們眼裡是容不得一粒沙子的,而陸家更是過分的將劣質材料送上,怎能不激起了民憤?

不僅那些切身相關的百姓們,君修染也是暴怒不已。

他本只想給陸家找個賄賂朝廷官員的罪名,因為他的目標不過就是那一朵墨蓮而言,根本就沒有想過陸家竟會大膽至此,也沒想到那幾個官員會貪婪至此,竟敢相互勾結著將大量的劣質材料混跡在其中送往衢河邊上。

一發現這個問題,他便當即放下了手上的其他所有事情,全力追查之下查出了一連串的問題,問題之嚴重,讓他甚至連墨蓮都暫且顧不得了。

陸家與戶部高層勾結,工部官員也有不少牽涉其中,前段時間曾有一位工部的年輕官員在監督工事時不慎被滾落的巨石砸中一命嗚呼。當然這件事確實是有上報給君修染知道的,只是這等意外在這樣的工程中實在太不起眼,他知道這件事之後不過慰問一番,直到前幾日才知道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聽說那年輕官員在出事前幾天,曾與上頭的某上司起了爭執,爭的究竟是什麼,君修染現在也已經知道了。

幾天前,君修染正在揪著陸家賄賂朝廷官員的尾巴,忽有工部小吏攔路求見,將他所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全部說了出來,說得那是義憤填膺,痛哭流涕,又心驚膽戰,帶著必死之心。

那被一石頭砸死的工部官員,是與他同窗十八年的好友,且還是自出生起就在一起玩兒長大的,兩人的交情足有二十多年,情同手足,甚至他們剛出生的一對小兒女,還訂了娃娃親。

所以此刻,君修染帶著他緊急召集起的人馬直接衝進了陸家大門,將陸家內外層層封鎖。

什麼?三殿下攜王妃小世子出京,只帶了兩名侍衛而已?

你在開玩笑嗎?蠢貨,那不過是表面上用來給你們看的而已!

張貼的布告前,人頭攢動,墨城百姓聚集在這裡久久沒有離去,陌塵軒此刻也出現在此,但在他身周至少一步範圍內無法靠近,他站在那而抬頭看著告示,神色之中也難掩幾分驚詫。

「主子,三殿下好快的速度。」身旁隨從輕聲說道,眉頭輕蹙不禁有些擔憂。

陌塵軒倒是迅速收起了神色,看著告示若有所思,道:「他這是想要幹什麼?如此貿然的將此事公告天下,他就不怕在朝中引起公憤?這可真是……牽扯到了好多朝中大員呢。」

「那是他要頭疼的事,跟咱又沒有關係。最好那些官員們真能群起而攻之將他給牽絆住,這樣與我們也有利些。」

他覺得他說得挺好,事實也確實就是這樣沒有錯的,不過主子突然望過來的那個眼神是怎麼回事?怎麼讓他感覺涼颼颼的?

陌塵軒卻又收回了目光,轉身出了人群,喃喃的似自言自語的說著:「本座往日所見官家之人,無不言辭含蓄舉止矜持,沒事也得先繞上三圈,若發生了什麼事更是先想著如何隱瞞下來,再慢慢的尋求脫身之計,斷沒有如三殿下這般直接便公告了天下的。」

他那下屬莫名的看主子一眼,總覺得主子的反應有些奇怪,陌大爺卻忽然輕嘆一聲,然後又莫名的忽然展顏,笑得空氣新麗,波光瀲灧,將身旁正巧經過的兩位姑娘迷得好一陣神魂顛倒,獃獃的站在原地看著他,連手中秀帕飄落到地面都還渾然不覺。

一直到他走遠,再看不到身影,這兩位姑娘才猛然驚醒,手忙腳亂的掩飾著自己的失態,卻掩不住面色酡紅,眼中春意浮動。

陌大爺走得肆意瀟洒,倒是他身邊的隨從連連回頭張望,滿臉都是不舍可惜的神色。

「你若捨不得,不如返身回去跟那兩位姑娘好好交流感情。」陌塵軒眼角都不瞥他一眼,但卻似乎將他的舉止全部完整的看進了眼裡。

下屬心中一緊連忙回頭,搖著腦袋說道:「主子誤會了,屬下絕沒有半點捨不得!」

就算真捨不得,也是為主子您捨不得啊,那兩個姑娘看著似乎不錯,主子怎麼就連多看一眼都木有呢?真讓人愁啊!

只無奈這些話,他是打死也不敢說出來的,便只能藏在心裡一直溜啊溜的,煎熬啊!

陸家前院正堂內,君修染坐在正位上冷眼看著下方跪了一地的陸家人,神情冷峻,毫不掩飾的殺氣畢現。

「王爺,不知我陸家犯了何罪過,竟落得如此下場?」

跪在最前面的一個近七旬老人依然是精氣神充沛,跪在那兒腰板卻挺得筆直,臉上不知是氣憤還是狂妄之色。

君修染的目光從他身後的其他人身上掃過,最後才落到他的身上,說道:「你陸家與朝中大臣勾結,將不知從哪裡搜集而來的廢棄材料以次充好送往衢河邊上,你說,這算不算是罪過?」

這老爺子聞言竟是愣了一下,好像他從來也不知道這件事似的,隨之不願承認的冷哼一聲,說道:「不可能!我陸家好歹也是名門世族,一向家風甚嚴,一心愿為世人做點力所能及之事,不說遠的,就說前年梓州澇災,我陸家便為大量災民提供容身之所,提供糧食等物……」

「好了老爺子,這種人盡皆知的事情你就別拿出來說事了,因為你說得再多也掩蓋不了你們這一次所犯下的大罪。」從安站在他的身後,看到主子聽得皺眉,便也不禁開了口。

這老爺子是陸家的當家,或者說老當家,因為早在十多年前他就將家主之位傳給了他的長子,他自己則一心修鍊,也算是頤養天年,但在陸家依然有著一言九鼎的權威。

他聽從安這麼一說,頓時就漲紅了臉,半餉憋出一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不知是我陸家的那位不肖子孫得罪了三殿下,讓三殿下您如此大費心機的跑來找我陸家的麻煩?」

從安還想說什麼,但卻被君修染揮手制止了。

「本王倒確實是本想要來找你陸家麻煩的,比如給你們定個賄賂朝廷命官的罪名,卻沒有想到竟一路查出了這麼一件大事,真是意外之喜。」

他已逐漸收起了冷冽,說著這話的時候隨手便將一本冊子扔到了這陸家老爺子的面前,說道,「陸老爺子在江湖上也是有著響噹噹的名聲的,本王亦敬重真豪傑,相信陸老爺子看了這個之後,對這件事的看法定會有所改變。」

老爺子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然後伸手將那冊子撿起,翻開便仔細看了起來。

看了才不過一眼,他的臉色就變了,再迅速往下翻閱,他的臉色也跟著迅速變幻,終於霍然轉頭看向身後的幾個兒子,怒而質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們這幾個該死的混賬,竟瞞著老夫做了這種事,你……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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