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十七章 八月初三

出雲閣中,還非常的熱鬧。

兩個丫鬟圍繞在架子上的奢華嫁衣旁邊,眼睛粲然生光,滿臉都是驚艷之色,嘰嘰喳喳的討論著。端木恬坐在榻上,並不去理會那邊的情況。

從樓下忽然傳來丫鬟的聲音:「拜見世子。」

「免禮。郡主歇息了嗎?」

「還沒有,錦繡姐姐和元香還在郡主的房裡呢。」

哥哥?

端木恬聽到樓下的聲音便轉頭看往門口方向,很快就聽到了有人上樓梯的聲音,然後端木璟出現在了她的閨房門口。

正在房裡忙著的錦繡和元香忙轉身面對他,屈膝行禮道:「拜見世子。」

「哥哥,你怎麼來了?」

他視線掃過那華美嫁衣,對錦繡和元香說道:「你們先下去吧,我有話要與郡主單獨說。」

兩個丫鬟轉頭看了郡主一眼,然後才行禮告退。

房內只剩下了兄妹兩,端木恬在榻上微微坐直了身子,讓開一點位置,看著他問道:「哥哥,有什麼事嗎?」

他走過來在她旁邊坐下,伸手,從袖子里拿出了一個青花瓷瓶遞到她面前,說道:「我來給你送這個。」

「這是什麼?」

她接過,打開,頓時有一股奇特的清香從這瓶中散發了出來,聞之讓人透心的舒爽,讓人恨不得再用力的吸上幾口,然而隨之緊接著卻又有些眼前恍惚,好像連視線都變得迷糊了。

她用力晃了晃腦袋,忙將這瓶子拿開,離得她遠遠的。

若不是這是哥哥交給她的,她定直接將它給從窗口扔了出去。

什麼東西竟如此詭異?

端木璟也是為她的反應愣了一下,為何他聞著這味道只覺得甚是清新,並無其他的任何不適?

「這是爹讓我拿過來的,說是讓你吃下去。」

「吃?」

只是聞著她就覺得很不舒服,若吃下去了會怎樣?她想像不出來,但也覺得這並不會是一件舒服的事。

端木璟直直看著她的臉,忽然又伸手擺正了一下,仔細看著她左邊臉上的那個鮮艷胎記,說道:「妹妹,我最近聽說了一件事。說是有個族群,甚擅長巫蠱之術,其中有一種叫做血蠱的,便是由爹娘下在自己的孩子身上,會形成獨特的類似胎記般的印記在身上。」

這話說得有些突然,端木恬神色一怔,看著哥哥的眼睛,伸手摸了下臉,那自她出生開始就一直陪伴著她的這個所謂胎記。

「哥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是想說我臉上的這個並不是什麼胎記,而是那傳說中的血蠱。」

他點了點頭,說道:「關於血蠱之事我也是最近才聽說的,當時便有些懷疑你臉上的胎記可能並非天生就在。剛才我又去找了爹,爹讓我將這瓶子交給你,讓你吃下裡面的那粒藥丸,說這是能解你臉上這個印記的最後一味葯。」

「什麼叫最後一味葯?我怎麼不記得我以前還吃過別的葯?」聽哥哥這麼說,她便是相信了他定不會拿這個事情來騙她,可他後面那句話卻還是讓她感覺很奇怪。

說到這個,璟世子也不禁有些神色不自然,移開了目光輕聲說道:「爹說,解藥分兩部分,其中一樣就在你現在手上的瓶子里,還有一部分,則是需得與男子……」

端木璟抽了抽嘴角,下面的話實在是有些說不出口,畢竟眼前的可是他親妹妹啊,他身為哥哥,如何對著妹妹解釋出「交歡」這樣的字眼?

不過端木恬卻顯然已經明白了他想要說的,挑了下眉梢,道:「解藥就是男人和這個瓶子里的東西?為什麼?」

放在膝上的手緩緩握緊,端木璟嘴角緊抿,然後緩緩的對著她說出了很多年前的一些事。

很多年前,大炎京都帝師府有大小姐寧清,自小才思敏捷,聰明絕頂,跟隨在帝師的身後學文習武,學詩文,學謀略,學軍陣,學兵法……長大後更是艷冠群芳,赫然成為了大炎的第一美人。

寧大小姐聲名遠播,與端木王府的年輕王爺相戀相知相親,直至後來成親,卻依然引來其他的諸多覬覦者,其中追求得最熱烈強勢的便是連岳國的親王連啟明。

當年,連岳國的先帝還在世,連啟明身為先帝最小的弟弟,也是自小就深得先帝的歡喜和信任,在連岳國位高權重,曾多次請求皇兄派遣使者前來大炎求親,皆都求而不得。

十七年前,寧清在產下端木王府的世子端木璟之後兩年,又懷了身孕,幾乎是眾望所歸般的,無數人都在期盼著她肚子里的那個孩子,能夠是端木王府的郡主。

就在懷孕半年之後,有一天,寧清忽然失蹤,一起失蹤的還有自母親懷孕之後就時刻跟隨在她身旁的端木璟。

端木崢大肆尋找,幾乎攪動了整個大炎,最後發現她和端木璟竟是被連啟明劫到了連岳國。

端木崢震怒,帝師大人震怒,大炎皇帝震怒,整個大炎的百姓都震怒了,當即揮兵攻打連岳,一路過去如入無人之境,逼迫得連岳的先帝不得不下旨勒令連啟明將寧清母子還回大炎。

然而連啟明竟公然抗旨不遵,說什麼也不肯將寧清放走。

隨後,端木崢親自潛入連岳都城,救回了妻子和兒子,卻在回程時遭遇了連番的追殺,不僅僅有連啟明派出的人,還有連岳國的先帝聽說端木崢竟出現在了連岳之後,也按耐不住的派兵追殺,定要將這大炎的無雙戰神留在連岳。

端木崢護著懷孕的妻子和年僅三歲的兒子,一路躲避接踵而來的追殺,寧清雖武功不弱,但無奈當時已身懷六甲,眼看著就要到臨盆的日子,如此沉重的負擔讓她幾乎動彈不得。

終於,就在連岳與大炎的交界之地,深山密林之中,寧清多日奔波動了胎氣,忽然就要生了。

多日奔波的勞累和擔驚受怕,再加上情況危機條件惡劣,寧清雖終於將孩子給生了出來,她自己卻忽然雪崩。

她看到她的女兒雖才剛出生,卻已然有了傾城輪廓,想到自己遭此磨難便是這一張臉惹的禍,不禁悲從中來,以她自己的鮮血為引,在女兒的臉上種下了鮮紅血蠱。只不想她當時已是極其虛弱,沒有控制好才會造成了端木恬整半邊臉的巨大胎記。

其實她原本,只是想要遮掩一下女兒的容顏而已,並沒有想要讓她的臉變得那般可怖,畢竟她也還想要讓女兒嫁人的呢。

追兵將至,她自知沒有了生還的可能,還將會成為夫君和兩個孩子的拖累,便自伐逼迫端木崢帶著兩個孩子厲害,也就有了當年端木恬從混沌中清醒過來所睜眼看到的那一幕。

多年前的這一件事,端木璟聽父親說來,此刻又原封不動的說給了妹妹聽,臉色平靜如常,放在身側的手卻已用力的抓緊了衣擺,眼眸之中升騰著暗沉的黑霧,如能懾人。

他當年才只有三歲,雖也對一些事有了些記憶,但卻並不清晰,只模糊中覺得好像發生過很多事情,可究竟是什麼如何能記得住?可無論如何,他總還是記得母親的溫暖,現在終於清楚的知道了當年究竟發生過什麼事,只覺得心中有黑沉的不知什麼東西洶湧澎湃。

端木恬也是怔忪著,不知是一時間沒有將這個巨大的消息消化過來,還是在想著別的一些事情。

然後,她忽然深深的吸了口氣,又緩緩呼出,目光落到了手上那一打開就散發出讓她覺得十分不舒服的氣味的瓷瓶上面,然後仰頭,直接將瓷瓶里的東西倒入進了口中。

那似乎是一粒藥丸,不過未等她仔細感受就迅速的融化了開來,化成一股清涼的液體在她的口腔里流淌蔓延,並隨著她的吞咽而流入咽喉進了肚子裡面。

幾乎沒有嘗到任何的味道,就像只是喝進了一口水,但這水卻極其的清涼,落入胃中迅速朝四肢八骸蔓延,讓她在這大熱天里感覺到渾身冰涼,經不住打一個冷顫,滿身的雞皮疙瘩「刷拉拉」的冒了出來。

然後她忽然覺得視線模糊,眼前有無數的絢爛爆發,一點點的淹沒她的視線,腦袋也不甚靈清,神情變得恍惚。

端木璟在旁邊關切的看著她,見她如此反應不由眉頭皺起,緊緊守護在旁邊不敢有絲毫分神。

「妹妹,你感覺怎麼樣?」

端木恬又打了個冷顫,似乎在一瞬間,就將她的所有體溫全部都吸扯了個乾淨,然後「轟」的一下,跑到了她的臉上,喧炸了開來。

「好燙!」

她捂著左邊臉頰,以她的忍耐力也不禁倏然整張臉都被燙得皺成了一團,難受得呼叫出聲。

她覺得她的臉,似乎正在被熱火灼燒著。

端木璟伸手扶著她,眉頭緊蹙滿臉關切,卻也只能這麼看著而什麼都做不了。

端木恬覺得眼前的光彩越發絢爛,漸漸的失明失聰,然後連意識都失去了。

在最後暈倒在哥哥的懷裡前一刻,她不禁狐疑這究竟是什麼東西,竟有如此強烈的反應,連她都不過只抵抗了這麼一會兒。

她覺得她好像一直在做夢,可究竟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