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十七章 誰的兒子

「恬恬,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我並不是她的兒子,不然她為何能如此狠心的對我?」

樹蔭下兩人相擁在一起,她輕撫著他的背,他緊摟著她的軟軟身子,如此過了許久,久到他的呼吸心跳都一點點的平靜了下來,他一直僵硬的身子也漸漸的緩和了下來,他突然如此問道。

端木恬聞言一怔,從他懷裡抬頭看他,看到他嘴角緊抿,神情冷峻,眼底還有些散亂,顯然思緒依然混亂,並沒有真的平靜下來。

這個一看就知道定然是受了強烈刺激而心緒不定的柔弱模樣,讓人看著便忍不住的覺得心疼。

「怎麼突然這樣說?發生什麼事了嗎?」是受了怎樣的刺激,竟讓他都露出這樣的神情來?還有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

他眉心一點點凝結,又將她摟緊在懷裡,抱得很緊,緊到她都感覺到身體在隱隱作痛。

她不聲不響的由著他抱,思緒卻一點點的打開,思索著他今天有可能會遇到的事情。

他說過,他要進宮去看看那位冷宮裡的母妃,現在卻突然如此反應,那定然是在那裡受了刺激。可是,是怎樣的刺激,讓他失態至此?

從來沒見過他這般的混亂茫然和無措,這樣的他,讓她也不禁跟著有些無措,不由得越發用力的抱緊了他。

「恬恬。」他在她耳邊輕聲呢喃,「我今日去冷宮看望母妃,沒見到。」

「怎麼了?」沒見到?那這又是怎麼回事?

他貼著她磨蹭了兩下,說道:「剛進冷宮,就遇到了一個父皇的棄妃,是在二十年前因為精神失常,刺殺父皇而被打入冷宮的賢妃。她……她說,我才是她的兒子。」

她震驚之下猛然抬頭,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這個消息太過震撼,讓人不敢置信,可君修染如此表現卻又是為何?因為他相信了那個瘋妃的話?

他的眉心越發凝結,摟著她的手都在不可抑制的顫抖,神色散亂,喃喃說著:「二十年前,德妃與賢妃幾乎同時有孕,並在同一天生下了兩個兒子,便是我和四皇弟。四皇弟剛一出現就被查出有不足之症,怕是養不大的,隨之果然在四個月後夭折了。賢妃深受打擊,以至於變得神志不清,一次在父皇去看望她的時候意圖刺殺父皇,並刺傷了他。太后和皇后欲要將她處死,是父皇憐她痛失親子而只將她打入冷宮。」

端木恬的手輕輕握緊,環繞在他的腰上更用力了些,抬頭看著他的臉色,問道:「你今天遇到她了?她說你才是她的兒子?」

「嗯。」

「她還說了別的什麼?你相信了她的話嗎?」

他的神情又開始恍惚,搖頭說道:「我不知道。她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神志不清精神失常了,我怎麼能相信一個瘋女人說的話?可是……可是她說,當年德妃與她宮女勾結,將她的孩子給掉包走了,她在她兒子剛出生的時候,曾看到他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只有她一個人看到,紫色的眼睛。」

真不喜歡看到他如此虛弱的模樣。

端木恬嘴角緊抿,眼底滲出了絲絲森涼的氣息,手上卻用力抱著他似想要給他支撐的力量,因為她知道這件事對他的刺激是何等樣的巨大。

德妃從來都不是一個好母親,甚至她對他的所作所為根本就不配為一個母親!

三歲時,他被她一刀穿胸。

七歲時,他被她推向了深淵地獄並以此重獲了皇上的憐惜。

三年磨難後他回來,到現在的這整整十年中,她亦從不曾對他有絲毫的母愛,即便他已不是當年的那個人人避而遠之,被排擠被謾罵被詛咒的妖魔轉世。

從出生開始到現在,他從來也沒有享受過一絲一毫的母親的關懷,直至今日,他早已對這些死心,也再不將那個女人當作是母親。

但是也許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恨他的那位所謂母妃,尤其他在看到六公主承歡德妃膝下的時候,神情是格外的凌厲。

然而現在,突然衝出來一個人,說她才是他的母親,德妃根本就不是,這讓他一時間如何能接受得了?

「如果她說的都是真的。」端木恬忽然開口,說道,「那麼她知道自己的兒子被掉了包,也知道是何人所為,卻為什麼當年她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

他此時思緒混亂,根本就平靜不下來好好的想一想這件事情,那麼,她替他來想!

他聞言茫然,搖頭道:「我不知道。」

「她若知道兒子被掉了包,自然也就知道她自己手上的那個孩子根本就不是她的,那孩子死了,她為何竟會深受打擊以至於神志不清精神失常?」

「我不知道。」

「就算神志不清,瘋瘋癲癲,她又為什麼竟會做出刺殺皇上這樣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搖頭,眉宇糾結,神情恍惚,竟似乎要哭了。

端木恬怔忪的看著他,到了嘴邊的話忽然就全部收了回去,鬆開環在他腰間的手,抬起,用力的摟上了他的脖子,然後踮起腳尖狠狠的吻住了他。

他微一震,然後瘋狂的索吻,似要將這滿腔的混亂,滿腹的纏結,還有那不知從何而來的傷心悲憤和讓他幾欲癲狂的憤懣絕望全部都發泄出去。

夜色降臨,他在喝了端木恬親手送上的一杯加了料的茶之後沉沉睡了過去。

將他搬到床上躺好,端木恬站在床邊靜靜的看了他好一會兒,然後才轉身,翻出了窗外。

窗外樓下,有月白身影站在月桂樹下,背對著她,靜靜的似乎在等著什麼,聽到身後的響動他便轉過了身來,看著她眉頭輕蹙,問道:「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裡?」

端木恬嘴角微勾,難得俏皮的說道:「你猜。」

他輕嘆了口氣,說道:「自從跟他又扯上關係之後,你就幾乎沒有過一天的安生日子,現在還想要去為他夜闖冷宮。妹妹,你自己都已經決定好了嗎?」

她聞言神色一正,很認真很嚴肅的點了點頭,道:「我已經決定了!雖然我現在還無法確定到底有多愛他,但他是我到目前為止唯一傾心,並願意出嫁的人。哥哥,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可是這些事情我願意去和他一起面對,並且也請哥哥你相信,我們一定能解決得很好。」

端木璟靜靜的凝視著她,然後轉身,道:「皇宮不好闖,今晚我陪你一起去。」

「哥哥?」

「走吧,再不走你房裡的那個人就要醒了。」

「嗯,謝哥哥。」

「你何時對我也這麼客氣了?」他淺笑看了她一眼,拉著她便走,輕聲的,似自言自語般的說道,「他與我們都不同,我們雖母親早逝,但還有父親,現在又有祖母和小叔這些親人,他卻什麼都不曾擁有過,皇上雖信任喜歡他,但身為帝王,總是不可能如尋常人一樣的。」

她沉默著,然後輕輕的應了一聲:「嗯!」

今晚月黑風高,真適合做那殺人放火,偷雞摸狗的事情,兄妹兩出了端木王府,便一路朝皇宮的方向而去。

今日端木璟帶路,這是他要求的,她便也聽著,誰讓他是哥哥呢。

他們並沒有往皇宮前方進去,而是直接從後方飛掠而進,小心避開所有的守衛和巡邏,一路來到了那最偏僻的地方。

到了那裡之後,兩人卻都沒有馬上進入,而是靜靜站在黑暗之中。

端木璟說:「妹妹,那冷宮周圍雖看似沒有任何守衛,但在暗中卻隱藏著至少兩名高手,要小心。」

她點頭,道:「我知道,我從君修染那裡知道了那兩名守衛所在的大概位置,跟我走。」

說著便一下子從黑暗中竄了出去。

她行走的路線有些奇怪,走走停停,一直來到冷宮的側方,然後忽然飛身而起,翻過那高聳的圍牆進入到了裡面。

冷宮的裡面反而是最安全的,除了幾個棄妃之外,再無其他的人。

這個清冷的宮殿內,十分的幽冷黑暗,站在雜草叢生的院子里,便仿似來到了荒蕪的深郊野外,恍惚中好像這個世界都只剩下了你一個人。

端木璟也來到了身旁,輕聲問道:「知道德妃和那賢妃住在哪裡嗎?」

「不知。」

「那就找找吧,也就這麼大點的一個地方。」

「嗯。」

進了這裡之後,兩人便再無所顧忌,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尋找了過去,然後他們看到有人在黑暗中對鏡梳妝,有人在房間里獨自跳舞,有人坐在窗檯前驅趕著炎熱和蚊蟲,還有人則已早早的上了床睡覺安歇。

一路過去,兄妹兩忽然停下了腳步,因為他們聽到了有些不太和諧的聲音正從前方的房間里傳出來。

兩人對視一眼,忙小心的走了過去。

隨著接近,他們終於聽清楚了那「砰砰砰」的似乎是什麼東西砸著地面的聲音,在這個聲音之外,還有人嬉笑著輕聲問著:「成佩蘭,我兒子呢?你是不是欺負我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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